于是不忍心退了一步:“我就在这里替姑娘守着,要遇到什么情况,您就大声叫我。”
宁儿点点头,她掏出袖中一枚铜制的口哨,对着春草晃了晃:“放心了吧,若真有什么意外,我便吹这个。”
春草勉强按耐下担心,只恳切地拉着她的手:“姑娘可别去太久了。我就在这守着。”
宁儿笑着应了。
——
宁儿走得并不快,但方向却很明确,她不时抬头看看太阳,一路向着山北行去。
愈往北走,那石径便显得有些陡峭,两侧奇松怪树也越显得高耸,但宁儿却并不害怕,甚至因为此处人迹罕至,而微微放松了些。
又上行了一小段,她眼前豁然开朗,林木交错散开,却露出山腰处一块平地,靠内侧长着数棵挺拔苍翠的柏树,以青石铺就的观景台上凿了石桌石凳,靠崖一侧悬空筑起一座石亭。
宁儿见了不由点头,她转身解下披帛,小心放在了平滑的石凳上,又整肃了衣容。
凭栏北望,此处天阔云舒,风林萧萧,宁儿眼中不觉滴下泪来。
娘亲去时她刚到六岁,虽然因生计所迫,宁儿早早便懂了生死,但那时到底年纪幼小,到如今已是记不全她的样子。
只记得她最后将自己搂在怀里,那怀抱僵硬地像铁一样,宁儿伏在她怀中,鼻尖仿佛嗅到了一种淡淡的苦味。
那就是她记忆中母亲的味道,冷冷的,淡淡的苦味。
小时她曾听左右的邻舍议论过,娘亲刚搬来时是一个真真雪肤花貌的美人,可没过多久,就隆起了肚子,原本看上她的人都在背后猜测她的身份。
可惜她出生以后,娘亲就生了场大病,苦苦挣扎着挨了过来,但再难复原先的姝丽。
宁儿忍不住伸出手细细抚摸过自己的脸颊,想从自己身上寻到一些娘亲的影子,却是徒劳。
宁儿不由伏下身子,朝着北面四菰山的方向跪下,心中默默祝祷,娘亲,娘亲,往生极乐去吧,女儿如今很好,别担心我,又磕了三个头。
待她正欲起身时,一道清冽的声音蓦然响起:
“别往前走,别动!”
孤身一人在这幽静山林中,忽然听到有人在背后说话,宁儿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想要往前走。
身后那人又极快地说了一声:“别往前,那里危险!”
那声音中含着的焦急不似作伪,宁儿听到这句,才定了定心神。身后没有脚步声传来,那人像怕惊了她似的,停在原地没有走动。
又过了一息,他才对着已镇定下来的宁儿说:“试着倒退走三步,再转身。”
此刻听来,那声音如玉泉击石,泠然清越,十分悦耳,令人信服,宁儿不由跟着他的指示做了。
一步,两步,三步…宁儿转身回望,正看到一人凌风而立。
春寒尤在,他却只穿了身玉白色云纹纱道袍,披一件玄青色对襟鹤氅,几无装饰,只戴了一顶莲花玉冠。
此时山风猎猎,碧天万顷,那人广袖当风,衣袂飘然,恍若山中仙人。
宁儿为其容光所摄,一时有些怔住,竟没觉察到他已走到自己身侧,指着那石亭道:“你看那里。”
宁儿顺着望过去,顿时悚然一惊。
原来自己先前所在之地,离那悬空筑起的石亭不过一步之遥,而她此前心神不守,全没发觉那石基连接处竟蜿蜒出一道长约数米、宽约半寸有余的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