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书机
一个莫得感情的推书机器

第2章

苏檀在屋里静静休养五六日,伤势已然好转。

虽然人闷在屋子里,思绪却活泛得很,从婢子们口中大致已经了解侯府的人口关系。

老侯爷和老夫人膝下育有三子。

沈修妄的父亲是长子,在世时建树颇多,堪为顶梁柱。

二叔资质平庸,碌碌无为,膝下有四个女儿。

年前他又接连纳了两房年轻貌美的妾室,只为再拼一个儿子。

三叔身子不好,汤药当饭吃,娶妻后更是常年缠绵病榻。

如今三房同居一府,沈修妄虽为子侄,却比两位叔叔实权更大。

老侯爷自长子离世后便投身于城外佛寺,一心遁入空门。

家中大小掌事自然由老夫人和长媳崔氏做主。

再说崔氏诞育一子一女,嫡女沈倾意嫁给杜国公世子已有八九载。

嫡子沈修妄龙章凤姿,不仅保住沈府满门荣耀,如今更添繁花。

已故沈父唯有一房妾室,便是何姨娘。

她自知出身不高,性子软弱无争,这些年倒也相安无事。

相较于二房院中莺燕成群,争风吃醋。

三房院中药气熏天,病病歪歪。

长房算是风头无两。

有得意儿女傍身,崔氏在两位妯娌面前,脸上有光,骨子里更傲气十足。

论说如今府中顶顶要紧的事,便是沈修妄的婚事。

所以府中现有三位客居的表小姐,皆是为正妻之位而来。

苏檀的突然出现,无疑是往她们眼中扎进一根刺。

豪掷万金,春宵一度,赎身入府。

随便一桩都够她喝一壶的。

这番分析下来,阖府上下应当没几个瞧她顺眼的人。

坐在廊下的杌凳,苏檀仰头看向头顶四四方方的天。

轻叹一口气。

想来各方的下马威就在不久之后了。

“念棠,你怎么坐在此处发呆?”

容貌清秀的小厮捧着朱红木匣从院外走进来,轻手轻脚蹿到她面前。

苏檀吓一跳,定睛看向他:“展茗,你走路怎的没声儿?”

和自家公子一模一样。

展茗笑眯眯,将怀中木匣递给她,“公子叫我拿给你的。”

苏檀垂眸,刹时间面露喜色。

是她留在楼中的木匣。

姑娘独坐时容色清冷,甫一露出笑容,明艳不可方物。

哪怕穿着婢女的衣裙,也挡不住好颜色。

展茗不由红了脸,讷讷道:“快些放好吧,公子今日要入宫赴宴,唤你去房中伺候沐浴更衣。”

苏檀微怔,向竹她们四个人还伺候不过来吗?

伤势刚好就要上岗工作,侯府果真不养闲人。

从西边仆房行至东边主屋,一事一物愈发工整。

碧瓦朱甍,层楼叠榭。

檐下轩阔疏朗,洒扫的小厮,整花弄草的婢子,熙来攘往各司其职。

瞧见苏檀走来,诸人虽好奇万分,却也只敢用余光瞥两眼,手上的活计有条不紊。

苏檀目不斜视,果真是侯门大院中的奴仆,规矩森严。

迈上台阶,向竹恰好掀帘朝她招手,轻声道:“念棠,你可算来了。”

只见又萝等三个大丫鬟静静恭候于外间,依次捧着红木托盘,里头摆有新裳、云锦皂靴、折扇、荷包、玉佩等物。

苏檀疑惑:“向竹姐姐,你们不进去伺候么?”

向竹朝她笑笑:“我们一向只做外头的事,往常都是展茗近身伺候公子。现下你来了,展茗可是松泛不少。”

“快进去吧,莫耽误公子入宫时辰。”

苏檀颔首:“嗯,有劳姐姐指点。”

说话间,另外三人中,又萝忍不住抬头瞪她一眼,目光不善。

苏檀抿紧唇,迈步往里走。

沈大都督这是生怕她在府里日子过得太轻松,处处例外,处处树敌啊。

拐过黄花梨木莲花螭纹曲屏,偌大房内并无人,从净室传来淡淡水声。

净室与内室通连,沈修妄应当在沐浴。

苏檀原地踟躇片刻,他洗澡她还进去伺候什么?

忽然想到那夜画舫之上的浴桶吻,她更不想进去了。

奈何主不遂奴愿。

“念棠,愣在外头作甚,进来。”

这人耳朵可太灵了。

好好好,一回生二回熟。

横竖不该见的都见过了,有何可怕。

苏檀硬着头皮答应,袖中拳头握紧,视死如归般直奔净室。

净室内热气腾腾,淡白雾气里隐入一谪仙。

沈修妄浸在浴桶中闭目养神,面如冠玉。

听到苏檀入内的脚步声,他抬手随意指向后背,水珠顺着小臂的肌理线条滚落。

“叮咚”没入桶中。

苏檀会意,走近后拿起一旁的巾帕。

抬手覆上他的肩头,目光忽的顿住——

一道嫩粉色伤口赫然爬上男子后背。

新长出来的肉芽狰狞可怖,像是从肉里翻出来的。

那些旧伤痕她曾见过,这道显然是新伤。

沈修妄那夜闯入楼中,穿着玄甲,气势磅礴,瞧不出半点负伤之态。

原来,神兵天降的救星亦是拥有血肉之躯的凡人。

苏檀为他揉搓后背的动作不由轻巧两分,避开伤痕。

低声问道:“公子,您为何不用去疤膏?”

三小姐配制的去疤膏药性温和,效果显著,她额头的伤已经恢复如初。

话问出口方觉不妥。

主子的事岂容她置喙。

沈修妄唇角上挑,双眸微睁:“怎么,我记得月前还有人说伤痕代表功勋卓著。”

“如今又改了?”

苏檀哑口无言。

“奴婢知错,还请公子恕罪。”

她说不过他,逻辑也斗不过,还得再修炼才是。

男子嗤笑一声,默然阖目假寐。

亲自服侍他穿戴整齐,束好玉冠,将折扇递上。

苏檀的新手丫鬟任务总算圆满完成。

院里的婢女小厮们前簇后拥送小侯爷出门,接连道:“恭送公子。”

苏檀默默隐于人后,随大流。

主子入宫赴宴,长风和远泾随同,其余人留在院中各司其职。

倒也没有躲懒偷闲的。

和向竹她们一起收拾完净房,苏檀暂且得个喘气的空档。

刚想拔腿回房,去看看木匣中的物件。

有个伶俐的生脸丫鬟来递话儿:“老夫人唤念棠去永寿堂问话。”

果然,下马威比她料想中来的更快。

前脚沈修妄离府,后脚便跟来了。

向竹拉着她的腕子,悄声叮嘱道:“老夫人最是不喜装巧卖乖的,她说什么便如实应。”

“左不过斥责几句,别怕。”

苏檀对她投以感激的目光,“多谢姐姐指点。”

话毕,跟随传话丫鬟掀帘出屋。

瞧着苏檀离开的背影,又萝忍不住凑到向竹面前嘀咕。

“你怎的对她如此和蔼,处处指点。”

向竹浅笑没回答,一向沉默寡言的香松接话道:“与人和善,与己方便。”

雨槐捧着铜鉴往外走,笑叹:“香松平日闷不做声,如今讲一句倒是正中话头。”

向竹擦洗干净浴桶,吆喝她们少贫嘴。

做奴婢最要紧的就是明白主子的喜好,顺者兴,逆者便是被杖打发卖的命。

侯府的天,姓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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