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书机
一个莫得感情的推书机器

第4章

Episode 10

夜空变换,不知哪里冒出来一片乌云,缓慢遮掉了弯弯的月亮。

海面上光线昏暗了不少,像给人的情绪也提供了一个藏匿之所。风轻轻地吹着,从女人瘦削的背后流过,又簌簌吹向男人手中的一包纸巾。

房车那边喧哗声又起,是那群青年男女,又玩起了酒桌游戏。

这边却安静得过分,站立着的修长男人,和膝盖并起,缩成一小个的女人,仿佛自成了一个小世界。

弥月用掉手里最后一张纸巾。

终于从臂弯里抬起头来。

她原本其实没有那么想哭的。

这么多年下来,不管遇到什么事,弥月都不爱掉眼泪。因为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八九岁那一年,钱父钱母为了再要一个小孩,听了所谓算命高人的话,将她送去久未谋面的外公外婆家养。出发之前,说那里空气好,有山有海,我们小月去了回来之后肯定水灵灵的更漂亮了,又嘱咐,外婆在那里养身体,你不可以太捣乱。

弥月那么小,不懂为什么她在家,弟弟就不会来,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忽然要被送走,离开熟悉的家,熟悉的父母和小朋友,她那么不舍得,拽着母亲的裙角哭着闹着不走,却被司机强行抱上车。

她以为自己是要被抛弃了。路上恐慌地嚎啕大哭,从C市去海滨,三百公里都快被她的眼泪泡了一遍,最终的最终,也还是无济于事。

所以,今天会真的掉下眼泪来,弥月也确实没想到。

从意外听见那番对话,到真正退婚,她始终保持着一个比较冷静的态度,像是把所有负面情绪抽离出去了。包括对钱孟乐,她也是讲,放心吧,我还好。

是真的很好吗?

弥月不知道。

这些年,她习惯了在外人面前装出淡定模样,再拿不定主意的事,也从不露怯,表面很镇得住场子,私下再找解决方案。所以大家都很信服她。年纪轻轻,就坐稳了财务总监之位,没有任何人有异议。

也许是装着装着,就把这种习惯带到生活里来了。以至于骗过了自己。把所有情绪压在平静的外表之下,还以为真的只是小事。

直到,听见谢不琢轻描淡写的这一句,一瞬间,好像严丝合缝的伪装被撕开一条小缝。她鼻头一酸,眨了下眼,没什么知觉地掉下一颗眼泪来。

委屈、伤心、痛苦、茫然……像这海里的声声浪潮,迫不及待顺着伪装的裂缝涌进来,世界成了无声的,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不见了,她低头埋在臂弯里,最有安全感的防御姿势,一声不吭,任眼泪争先恐后地逃脱出眼眶。

钱孟乐从小就是爱哭鬼。讲起来,她还自有一套理论——经常哭一哭,可以帮助身体排毒,虽然哭的时候心里是真的难受,可是哭完以后很爽啊,身心舒畅的。

弥月哭完一场,这会儿有一点体会到了。

她脸颊上还有泪痕,被风吹过,凉飕飕的,眼眶没有憋得那么酸疼了,整个人心空落落的,好像乱七八糟的事被一扫而空,整个人轻掉许多。

一撇头,这才注意到,谢不琢居然一直没走。

男人身形修长,穿白色外套,也许是站累了,自己捡了个位置坐下,和她在同一块大礁石山,大概斜后方四十五度的位置。

交错着,背对背。

弥月这个角度,可以看见他隽挺的侧脸,海风吹拂额发,单手向后松松撑在石块上,哪怕没使什么劲儿,青筋也清晰明显。

两人中间,放了一整盒纸巾。

所以,她刚才埋头顾着宣泄情绪的时候,他就一直坐在这儿?

“……”

弥月忽然整个人都不好了。

一种尴尬从脚底心弥漫上来,令她不太适应地微微撇头,也是这一个小幅度动作,令谢不琢察觉到什么,偏过头来,捕捉到她视线,一挑眉:“哭完了?”

“……嗯,”一开口,弥月就察觉到自己嗓音还带点儿哑,鼻音也浓,稍微缓了下,才道,“谢谢你。”

“谢什么,”谢不琢调子随意,仿佛做好事不留名,“正常人类的恻隐之心而已。”

“……”

不知道为什么,这话听着冠冕堂皇的,和他气质怎么就这么不搭呢?

弥月自己也没察觉到,唇稍浅浅一弯,还没开口,就听他下一句,声线干净,带一点微微的调侃:

“哭得像是合伙人卷款跑路了一样。”

“?”

这个梗是过不去了。

弥月一秒收回了心里对于谢不琢“这少爷还挺有同理心”的评价。

“嗯,确实跑路了。坑走我好多钱。”她点点头说,还带点鼻音。

“得了,”谢不琢轻哂一声,她有种直觉,这话的下半句是“还跟我装”,他明显已经知道她是失恋了,却没有趁机打探半分,只略略转头,看她一眼,“真没事了?”

眼前这个男人,二十七八的样子,可身上却有一种世事磋磨不掉的少年气。好像青春时代的幼稚男生,会和你开有点欠揍的玩笑,也会悄悄观察,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嗯。”弥月低头,轻轻吸了下鼻子。

“那回去么,”谢不琢冲篝火边懒懒抬了下手,算是回应,顺道解释,“今晚我们大概得住在这儿,酒店,你想自己一间,还是和谢梨?”

谢梨?应该是他妹妹吧。

也是此刻坐在篝火旁,朝这边挥手的那个女孩。

弥月想了想,不知道对方什么想法,不过她自己还是不大习惯跟陌生人同住:“我想自己一间。可以么?”

谢不琢轻笑了下:“你不用征求我的意见。”

两人往篝火旁走,和谢梨会合。谢不琢个子很高,却习惯走得慢悠悠、懒洋洋的,仿佛天塌下来,也休想改变他的步调。

无意间,弥月发现,他发间居然还挂着那一根细细草叶。

……这是多有缘。

“等一下,”她停下脚步,面对他,隔空大概指了指位置,“你头发上有草叶子。”

“哪儿?”谢不琢抬了下眼皮。

问是问了,可手还是抄在兜里,一副懒得伸的样子。

自己的头上,用眼睛能看见才怪。

弥月只好伸手,帮他摘下来。

她捏着草叶子,递到他眼前,像是要让他亲眼看看似的,还补了句:“这儿。”莫名有种一板一眼的认真感。

谢不琢忍俊不禁,拿过草叶子看也不看,松松丢了,手插回兜里,笑眼落在她身上,像随口一提,又像意有所指。

“眼睛倒是挺亮,怎么就不知道换个合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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