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书机
一个莫得感情的推书机器

第3章

“姑娘日后就宿在此,东西您收好,老身告退。”

陶嬷嬷朝几人行礼,吩咐小丫鬟放下东西后,与她一同离去。云纤站在门口,脚步踌躇,一时未动。

屋中六人神色不同。

坐在琴台边的女子,生得一双丹凤眼,眼尾高挑,眸色锐利。她长发垂肩发上系着同样的石竹红束发,抬眼时眼波流转,颇具英气。

见到云纤她眸色渐冷,放在琴台之上的手微一沉,便再无动作。

云纤视线向下,见她衣领处绣着槐序二字。

槐序身旁站着名为巳月的女子,那女子装扮眉眼皆与众人相似,但她眸色较之众人浅淡,见到云纤时她微微扬头,满身厌恶丝毫不曾掩饰。

对方眉眼莫名透着肃杀,云纤垂眸,这人是目前屋中对她最为不善的。

进了屋,云纤才发现有一人并非坐在床榻,而是躺在床榻上。床榻上的被子凹陷,双腿处本该隆起的位置,如今却只微微鼓起,瞧着便知这人身残。

此女衣裳绣着槐月。

槐月身旁坐着一个面相柔弱,生得一双桃花眼的姑娘。她眸中清亮,一嗔一笑妩媚含情,是见到云纤唯一一个愣愣点头,与她示好之人。

这姑娘,名为麦秋。

“你是谁?”

一人走到云纤面前,她身上绣着清和二字。云纤只见对方眸中满是血红,消瘦面庞仿佛有疾在身。

清和于屋中反复踱步,神色逐渐癫狂。

“你是谁?你为何会来此?为何是此时?”

清和抓着衣袖,颇为失态:“还有半年我们就及笄了,为何此时还有新人进来?”

“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那以后可还会有人?又会有多少?”

“半年,唯有半年,到底是为什么?”

“你究竟是谁?”

云纤抓着手中玉牌,垂眸不语。

清和还在反复嘟囔为何,云纤想了片刻忽然道:“我是傅知禾。”

傅知禾三字好似泼入沸油的冷水,啪一声炸得满屋子人神色大变。

只是他人很快便将异样情绪压下,唯独清和被这一句刺得更为疯癫:“傅知禾?蠢货,蠢货。”

“初夏,你可听见了?她说她是傅知禾。”

名为初夏的女子闻言眉头轻拧:“你失态了,实不得体。”

“得体?”

清和嗤笑一声,她还想说什么,却听耳边传来“噌”一声。原是槐序拨弄了琴弦,打断清和的话。

“琴……我该练琴了,下月考核我过不得的,我应练琴了。”

听见琴音,清和转身急慌慌坐在琴台前:“我到如今都不如初夏,这支曲子为何我怎么都练不会……”

云纤并未学过四艺,她听清和弹琴只觉除了对方心思浮躁外,已是极好的水平,可清和却是越弹越慌,直至眼中逐渐染上癫狂。

琴音烦躁,听得人血气涌动,心烦不已。

“好了。”

槐月淡淡开口,许是因她身有残疾,语气也颇为虚弱。

“到时辰歇息了,莫扰人。”

“扰着你了?”

坐在她身旁的麦秋轻声低问,边说还边为槐月扯了扯身上的衾被,仔细盖在她身上。先前拨弄琴弦的槐序听见二人对话,站起身走到床边,细声说着什么。

云纤抱着衣物,走到一张没有挂玉牌的拔步床边。

她将衣物放在一旁,敛声观察四周。

待槐序与槐月站在一处,云纤才发现二人容貌完全一致,只可惜槐月身残,面上病容太重,瞧着不如槐序那般琼姿花貌,倾国倾城。

这二人,应是双生姐妹。

麦秋明显与她姐妹二人交好,而双眸赤红满心焦灼的清和与初夏,应是抱成了一团。一脸肃杀的巳月一直独身一人,未曾与任何人有所交流。

云纤低头看着脚尖,只觉满心乱得如棉团儿一般,寻不出头绪。

她多日赶路很是疲累,看了眼屋中各怀心思的六人,云纤想了片刻将床上帷幔落下,径自闭目休息。

本想小憩片刻,怎知一闭上眼,脑中浮现的尽是白日里在傅家所遇见的一切。

充满底蕴的小院,流于世俗的寝房。

银霜量身时候,说她身量短,这身量短又是根据何为标准呢?若无个标准,又哪里来得长短一说?

云纤摸着身下细软带香的衾被,想着白日里陶嬷嬷的话。

傅家家训,凡年幼子孙皆不可着绫罗绸缎……

年幼子孙?

云纤缓缓睁开眼,摸着枕边素麻衣裙神色怔怔。

端阳、榴月、中夏,三人尽是水色衣裙……

槐序、槐月、麦秋、清和、初夏、巳月、清月,石竹色衣裙。那群七八岁的孩子,皆身着胭脂色衣裙。

“身量不够,在抻骨……”

身量不够。

为何不够?

云纤脑中又浮现出端阳、榴月三人那近乎复刻般的姿容仪态,以及满面幽冷的银霜、柴霜。

端阳、榴月,皆是五月。

槐序、巳月、清和、初夏……

皆是四月。

崔继颐曾给过她傅知禾的生辰八字,傅知禾乃四月生,还有半年及笄,她不知傅知溪的生辰,但想来应在五月。

云纤缓缓睁大了眼。

一模一样的衣服,象征生辰的名字,近乎一样的容貌、身高,举止坐卧几近一人的傅氏“年幼子孙”。

对寻回亲生女丝毫不在意的二夫人,听见傅知禾之名,神色骤变的六人……

崔继颐曾说她有没有能力成为傅知禾、代替傅知禾皆要看她自己。

云纤猛地起身,死死抓着身下衾被。

她知晓了。

她终于知晓傅家只有四位嫡女,却为何建如此巍峨的一座绣楼。

因为榴月、端阳、中夏,才是傅知溪,那群身高不一,身量尚短,需要抻骨的一群小丫头,怕就是年岁还小的傅家幺女,傅知娆!

而眼前这满屋子的“四月”,皆是傅知禾!

云纤只觉身上一阵阵发寒。

今日见到的“傅知娆”有十数人,而“傅知禾”有七人,可“傅知溪”只剩下了三人!

其他的“傅知溪”,去了哪里?

云纤缓缓抬头,落下帷幔的天地一片漆黑,她屏息静气探听帷幔外,却没有发觉丝毫声响。

哪怕是人睡着后的喘息,亦听不见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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