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李策没事,丁宁很体贴地没有对救命恩人的生活作风置喙太多,继续坐下玩手机,直到听到拖鞋踢踢踏踏过来的声音,抬眼看到衣冠齐整的李策站在沙发边,手里依旧端着一碗刚才剩下的腊八粥。
丁宁头一次见李策这么虚弱,还是在那种情况下,要是一个疏忽两人都得玩完,“你好一点没有?”
李策脸上难得露出几分局促,“好一点了。”
对方说话的语气太软,丁宁少不得多看对方一眼。
他与李策相识相处的时间并不太久,但以对方能杠的性格来看,对方并不是那种见到鬼物会主动退让的性子。
当时的女鬼甚至挑衅地靠近两人头顶,要是之前的李策,铜钱出手,不会手软。
难不成是因为李策知道自己会突然虚弱,不是女鬼的对手。
即使这样也应约到公司接他,丁宁心里感激万分,“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连累你。”
“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的问题。”李策捂脸摆手,一副不想多谈的模样。
丁宁会意,大概是他本身怀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宿疾之类的问题,很给面子地岔开话题,“你看那里,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没有。”李策说,他跟着丁宁从前台到对方的办公室,一路上的风水布局都布置得很好,暗合财位,看得出来设局的人有点儿手段。
挑不出错处,却到处都是阴森森的鬼气,就是最大的可疑点。李策觉得一定有什么地方自己忽略掉了。“你确定没漏掉什么没和我说?”
丁宁想了一下,非要说的话还真的有个小插曲,就是他从柜台下掏出的那只模样很奇特的财神。
“那个闭眼财神,你记得扔在哪里了?”
丁宁摇头,当时他都快吓傻了,随手抄起来就扔出去,碎没碎都不知道,何况是下落。
发觉李策的表情不对,他反问,“有什么不对劲吗?”
“那财神长得和一般的财神不一样,就是最大的不对劲。”
李策幽幽叹气,看样子很惋惜在现场时自己不再好好检查一遍。
我一个普通人,怎么懂你们这些弯弯绕。丁宁腹诽,随即又听李策说,“鬼财神偏离方位,他们一定会找机会去把那玩意儿收起来,那东西是闹鬼的关键。”
诡异的称呼让丁宁身子一抖,不由得侧目看向对方,期盼他能好好解释。李策喝了一口茶,“这世上不止人要花钱,做鬼也是要花钱,因此财神也分两种,一种是人们经常拜的,被供奉在庙宇殿堂的正财神,另外一种,就是管阴钱的鬼财神。”
“掌管财运财气的正财神拜了不一定有效,鬼财神则有效的多。因为这东西管的是个人的阴财,手段可不像仙家好人一样‘随缘’,很是强硬,甚至能说得上‘搜刮掠夺’,且阴财这种东西,囊括的范围至今没有个定论,比如说一个人的气运、财运、阴德、善缘,这些统统算在阴间的可交易范畴之内,甚至是你烧给先人的纸钱,都可能成为交易的物品,一赠一减,都会切切实实影响到财运。”
“你知道五鬼运财吗?”
丁宁点头,这东西他小时候看过新白娘子,里边有说过。
李策见他知道,干脆就说,“把五鬼运财比作是搬东西,这鬼财神就是那五鬼的老大,黑社会暴力抢劫份子,把所有能抢的都抢掉,半点后路都不留。”
“这么凶。”丁宁想到自己还曾经想和那尊财神共进退,不由得后怕。
“这玩意儿不吃香火供奉,只吃人的精气神和魂魄,想要的钱越多,胃口就越大,有人跳楼,正好能成他的养料。”
“这两天一下就去了七个人,还不得吃成个胖子。”李策说。
丁宁还是有些不能相信,电梯里的人就这么全死了,“会有预防措施之类的……”
李策冷笑,“拉倒吧,你自己亲眼看到现场,也体验过那种极端情况,没有我,现在躺在停尸房里的就会多你一个。”
对方说的没错,丁宁见李策并没什么解释,将心里的疑问按下去。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李策搅着腊八粥,“那种情况下,你怎么说别人都不会听进去的。”
“最坏的结果并不是骂你神经病,而是怀疑到你身上,认为是不是你动了什么手脚。”李策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这样既救不到人,还被骂,可能还会背锅。你要知道,我只是个做生意的,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针扎不到自己身上,旁人没立场代替别人说不痛。丁宁知道对方有自己的行事准则,他承对方舍命相救多次,更没有立场说什么。
他只是自责自己当时若是能再强硬一点,可能就能救下更多人了。
“虽然是老话重提,但我还是想说谢谢你来救我。”用那么一句老套的话来说,那个时候李策的出现,把他的世界都点亮了。
李策脸色十分怪异,“就算你这么夸我,钱和锦旗还是不能少。”
“啊。”丁宁低声问,“我能不能知道多少钱?”
“你这人开口闭口就是钱,真俗。”
“李策,我发现你这人是属起重机的。”
“怎么说?”
“专门抬杠。”
“……”
两人吃完晚饭,李策依旧是精神不佳的模样,郑重建议丁宁还是直接离职比较好,便去洗漱睡觉了。
丁宁将一沓钱留在小客厅的茶几上,算是一点微薄的救命之恩的感谢,和缩在床里的李策告别,对方朝他摆摆手,不想多话。
回到自己的出租屋,丁宁左思右想,还是决定打一封辞职信。
就如李策所说,之前他们在电梯间的举动有不少人知道,谁知道那个庄伟志还会说什么坏话来恶心人,就算李策之后接手搞定这件事,他也不想再在这家公司待下去。
手指敲在键盘上的动作有些僵硬,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考虑着辞职信的措辞,手机突兀地响起来,把他的小心脏吓得扑通直跳,停下动作去接听。
“宁啊,你吃了没?”
“妈,我早吃过了。”丁宁将手机夹在颈侧,鼠标上下滑动,来回检视辞职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那就好,注意身体啊,我这边有点事和你说。”
母亲话里的转折让丁宁下意识严肃起来。
“你爸他身体有些不好,进医院了。”
手机里母亲的声音并不大,丁宁屏住呼吸仔细听对方说的话,大概知道父亲要做个小手术,并不要紧。
大概大多数亲人之间的交流对谈都是报喜不报忧的状态,丁宁说吃过了,事实是他回出租屋到现在滴水未进,所以他对母亲口中那个“小手术”也抱有十分的不信任。
他没有很急切的询问下去,而是再三确认“小手术”的程度不用自己回去探望。
“你不用回来,我就是和你说一下。”母亲在电话里说,“你爸他可好玩了,居然是因为这种情况住院……”
丁宁抬头深呼吸,“你好好照顾我爸。”
两人又聊了一阵,丁宁挂电话之后把辞职信删进回收站,留下部分当房租,其余的钱立刻被他转进母亲账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