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月王朝景承七年,储君降世,京都第一道大街,通往王城的御道上,十里桃花一夜起开。皇帝陛下大悦,特免朝一日,设礼乐庆鼓,许百官与万民同赏这一场天将祥瑞。
那一日,满街华席,金杯玉盏,人声鼎沸,京都之人俱携眷带子共赴盛宴。
那一日,踌躇满志赴京的邹源溪,遇见了正直碧玉年华的商牟文舟。
“你是那个写出《绮景承天论》的邹源溪?”这是商牟文舟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说是百官与万民同赏,可事实上,一群京官大佬们扎堆之地,升斗小民哪里凑过去,都不过是在御道外围观罢了。
邹源溪也站在人群里踮着脚望,想着终有一日那里也会有自己的一席之地,谁知却被耳边突然想起的女声吓了一跳。回过神之后,他转过头去,不动声色的问:“娘子如何知道《绮景承天论》是在下所写?”
“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我就来看看,据说是惊才绝艳的男子,是不是比别的男子多长个脑袋。”商牟文舟瘪嘴道:“也没什么特别的嘛。”
邹源溪不想理会这个锦衣华服可脑子似乎不太好的人,无语的转过头。
“喂!你居然敢你无视我!”商牟文舟不满道。
邹源溪刚要说话,便见一旁人群突然开始混乱起来,随即一名和商牟文舟年纪相仿,眉宇间却透着一股子英气的少女手,拨开人群而来。少女一身红色劲装,腰间悬了刀鞘古朴的短刀,看到商牟文舟便道:“大泪包,你阿娘找你回家吃饭。”接着又看到站在她一旁的邹源溪,当下皱眉道:“咋,跟着调戏良小郎君呢?我说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啊!”
“央谷回昇,你在胡说八道,小心我打的你满地找牙!”商牟文舟怒道,说完还犹自小声嘀咕一句:“真是倒霉,怎么哪都有这个讨厌鬼!”
“哟呵,口气不小啊!”央谷回昇拍了拍腰间佩刀,咧着嘴露出一口贝齿嘲讽道:“前几天也不知道是谁在教武场被我打到哭,脸丢到姥姥家了。这会儿又不长记性了还敢大放厥词,你也不怕闪到舌头!”
商牟文舟气的直跳脚:“你给我滚!”
“你让我滚我就滚?你算老几啊!本公……咳咳……”央谷未末一脸鄙视的说着,突然顿了一下才继续道:“本大小姐家天下,要滚你是你给我滚吧!”说完想了想,又佯装同情道:“哎,不是我说你,大泪包。你看你练武不行,脑子也不好,啧啧,以后可怎么办啊!”
央谷回昇见商牟文舟气鼓鼓的不说话,便又不甘寂寞上下打量起邹源溪。她皱着眉头似乎在想什么,而后突然拍手笑道:“喂,你是邹源溪对吧。我说这家伙咋有胆子勾搭良家郎君,感情是慕名而来。哈哈,得相请不如偶遇,看来还咱俩有缘。走,我请你喝酒去。”说着便扯着邹源溪的袖子,往人群外挤,边走还边说道:“话说你那文章写的真是让人拍案叫绝。连我二姐都说你是……是……啊对了……是个奇葩!哎哎哎,让让让……”
周围被搅得乱作一团,没几个人注意到清商牟文舟指名道姓叫的那句“央谷回昇”,可邹源溪却听的真切,当下心思急转。
感情这腰悬古刀的小姑娘是当朝三公主殿下,可堂堂三公主,怎得这么一身的草莽气十足。如此说来,那另一个小姑娘的身份必然也不会简单。
邹源溪被她扯着踉跄前行了几步,因为猜到了她的身份,便在不愿意与她有过多牵扯,便停步站定。
“诶?你到是走啊!别怕,我不是坏人,不会把你拐到哪个犄角旮旯里祸害了。”见扯不动他了,央谷回昇头认真道。
邹源溪无语,不想她继续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语不惊人死不休,无奈只好跟着她继续走。
商牟文舟见状,更是气的不轻,紧跟着二人怒道:“臭不要脸的讨厌鬼!是我先发现他的!你凭什么跟我抢!”
“凭啥?凭我要把他介绍给我二姐啊!我二姐从来不夸人,既然肯夸他肯定是对他有意思!你就哪凉快哪呆着去吧!”央谷回昇挤在人群里也不忘和商牟文舟斗嘴。
后来,央谷回昇生拉硬拽的把邹源溪拐到了第二道大街的一家酒楼。商牟文舟气不过,也死皮赖脸的跟去混饭,席间吃着央谷回昇的还顺便骂央谷回昇。央谷回昇和她斗嘴,却也并不真的较真。
邹源溪这才知道商牟文舟的身份是镇国大将军的幼女,而她唯一兄长,则是当朝的皇后。
再后来,邹源溪终于凭着那篇《绮景承天论》名动朝野,皇帝陛下钦点为中枢省左侍郎,以男儿之身立于朝堂之上。
而在那次偶遇之后,央谷回昇有事没事就找他喝酒,每次的借口都是说要先把两人关系处瓷实了,在把她二姐介绍给他认识,免得到时候他帮着她二姐骂她。只是每次央谷回昇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商牟文舟便以各种理由出现。如果不知道她二人身份,邹源溪甚至会开始怀疑,商牟文舟是不是就是她二姐。不过,终归三人是慢慢熟实了。
或是饮酒或是品茶,论及如何安邦定国,各自都有自己的一番见地,不过却也总是相谈甚欢。
有一日,三人提及各自心中宏愿,邹源溪终于趁着酒兴说:“愿有一日,世间男子皆有机会如我一般挺直身躯,立于朝堂之上为天下百姓谋太平!”
可谁都没想到,那之后,没用央谷回昇介绍,她二姐便和邹源溪有了婚约。而商牟文舟在出现时,也已然不是从前那个天真无邪的少女。
她哭着问邹源溪为何负她,然后,打断了他的双腿,让他一生都无望在立于朝堂之上。
“分明是我先遇到你,为何你却选择了她?”
“因为我和她,是一样的人。”
固执如商牟文舟,或许一辈子都无法理解,可以去爱,总比带着恨好。
邹槐回望一眼,天权宫承辉殿廊下,央谷未末正仰着头和商牟烛词说话。
邹源溪已死。央谷回昇已死。那个碧玉明媚的商牟文舟也已死。都死了。
前尘往事如云烟过眼,悲欢荣辱似黄粱一梦。唯愿,当下无悔,后事无殇。
终于做出了选择的商牟烛词眸光复归清亮,竟比月色更疏朗。他握紧手中两物,或许,这将成为他保护央谷未末最大的力量。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央谷未末有了这么深的情愫。反正等他发现的时候,早已来不及控制。只能任其不断的在心里滋生蔓延,到最后居然还认为,这样很好。
商牟烛词看到央谷未末匆忙而至,眼角眉梢遍染温柔,轻声道:“慢些走。”
“在赏月还是在等我?”央谷未末含笑,仍是快步走到他身边。
商牟烛词侧过身,垂目看她。她这般娇小,只到他的胸口。她又那般坚毅,为了他,不惜与天下为敌。
“有妻如你,夫复何求!”他在心中默念一句。
被他看的有些脸红,央谷未末报以羞涩一笑道:“不说话,看着我作甚?”
商牟烛词仍是不语,只是牵起她的手,走进殿中。关上殿门,他回首拥住她道:“我想吻你,可以吗?”声音低沉,略带沙哑。
央谷未末脸颊绯红,轻轻点头。
于是他俯身含住她的唇。
“夫君……”心脏跳动的速度仿佛要炸裂一般,央谷未末无助的呢喃。
商牟烛词突然一言不发打横抱起她,朝内室走去。央谷未末双手攥紧他的衣襟,只觉得头晕目眩,然后,便被他压在了身下。
“夫君……”央谷未末双眸氤氲,面如桃花,连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
撩开她的衣襟,手掌抚上她如同凝脂般的肌肤,商牟烛词目光深邃,凝视着她,心中连日来积压的各种情绪和思念化作一头野兽,疯狂的嘶吼叫喧着:想要她,占有她。
最终,却只是在她额头烙下轻柔一吻,便深吸一口气,翻身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