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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不过三日,云纤便再没见过说要一起冲出朝凤的“主母之女”。

而那些个“小傅知娆”们,也好似一夜间长大,就连花朝眸中都染了几分戒备谨慎,想来这几日不算安稳。

云纤先前对傅家,对朝凤还有百般疑惑,在经过此事后也彻底没了探究之心。她白日不再与花朝她们一起习琴,而是没日没夜练起了一首曲子。

待到云纤将这首曲子练至初夏听着也不会皱眉时,才迎来了琴艺考核之日。

琴艺考核并非只有初夏云纤几人,而是朝凤院所有姑娘都需参加。

今儿一早,陶嬷嬷便带了丫鬟给她们穿衣梳发。

虽仍是素麻袄裙,但今日的袄裙领口衣袖处,都用银线绣了四合如意云纹,模样不显,但比先前金贵许多。

天气愈发凉,考核又在绣楼之外,临出门时陶嬷嬷陆续为几人穿上了软毛织锦披风。

“姑娘小心脚下。”

搀扶着人下了绣楼,云纤只觉冷风扑面,割得她双颊生疼。

这几日每天都需沐药浴、敷面药,云纤一身肌肤已如巳月等人一般,细嫩若脂,白滑莹彻,乍看下已极具世家贵女姿态。

可唯独一点不好,云纤现下肌肤十分脆弱,往日她在家中做木活常有受伤时候,可甚少能让她觉得痛到难忍,但如今……

忍不住抬手扯了扯绒嘟嘟的毛领子,云纤将一张小脸缩进披风中。

绣楼正前搭了帷帐,四处遮挡得周密,帷帐内烧着银霜炭,入口处站着一排丫鬟,待有人进入,丫鬟便上前服侍脱衣。

走入帷帐内,隔绝了外头的冷风云纤方觉身上疼痛消减许多。

傅家自诩规矩重,这入场之序也有讲究,云纤站在最后发觉槐序巳月等人神色有异时,众人都已经落座。

她扫过四周,只见高台之上坐着几人,为首的是身穿竹青色琵琶襟绣花缠枝大褂,外披锦毛鼠大氅的妇人。

这妇人瞧着至少三十有五,方正的一张脸,眸中满是慈爱地看着帷帐内众多是姑娘。她身旁,则是云纤有过一面之缘的傅二夫人。

二人身边站着几个嬷嬷,都是朝凤院中服侍的,其余便是各位女先生。

云纤正猜测先前那妇人应是傅家主母时,目光扫过一人突然定在当场。

傅二夫人身边,坐着神情清冷的端阳。

今日的端阳没有再着水色麻裙,而是穿了一身金银丝绣菊纹百花裙,外披狐狸毛曳地大氅,就连发上亦插着琉璃海棠步摇。

云纤下意识望向身旁本该放着“傅知溪”琴台的位置。

那一处空空如也,再无其他人。

而端阳……

云纤双眸微垂,眼下应唤她为傅知溪了。

“溪儿,今儿好生瞧瞧妹妹们的本事,若她们有不足之处,你不要吝啬,应多指教。”

傅夫人满面柔和,看着傅知溪的眼神与天下寻常母亲并无不同。当中疼爱有余,还带着隐隐的骄傲。

正在云纤猜测端阳是否大夫人亲生时,就见傅二夫人捂着唇嗤笑出声,大夫人斜睨她一眼,全做不知。

“请姑娘们落座。”

嬷嬷声音打断云纤思绪,她回过神时众人皆找好了自己的位置。

大夫人身边丫鬟端来一个白玉嵌金八角盒,当中放着几张花笺,巳月初夏等人一一抽取,轮到云纤时她随手捡出一张,放在琴台边。

其他几人正在看花笺,云纤却是连打都不曾打开。

考核以槐序为先,接下来依次是初夏、巳月、麦秋以及她。

在朝凤时候,云纤还不曾听过槐序琴音,今日一听她方知这辈子都不可能比得上她。且若说槐序琴技高超,那初夏便可用已臻化境来形容。

左右云纤不曾听过如此美妙的琴音。

她抬头看向高台之上,大夫人不知在细思什么,二夫人则跟随初夏的琴音缓缓点头,傅知溪眸中亦有赞赏。

云纤看着自己十指血淋淋的伤口,面无表情接在麦秋之后响起琴音。

她拨动第一根琴弦时,傅二夫人以及傅知溪便转过头看向帷帐内他人,唯大夫人颇有兴致地上下打量云纤。

这一场考校毫无意外,初夏获胜。

“姑娘今晚好生歇歇,明日辰时老身去绣楼接姑娘回落梅园。”

“知晓了,辛苦嬷嬷。”

初夏朝陶嬷嬷行礼,一派雍容婉媚。

她几人考校过后便轮到花朝她们,一群姑娘落座,云纤只见当中又少了一人。她转头去看大夫人,见对方不停扫视四周,发觉亲女不在时眼露失望、落寞。

可这份落寞转瞬即逝,很快对方又恢复了慈蔼。

云纤低头用巾帕将十指包扎起,缓缓伸入衣袖。

这傅府人的心思,当真难懂。

不知众人是因初夏获胜,还是因今日见到端阳已成为傅知溪而受挫,无论槐序亦或巳月,甚至柔弱寡言的麦秋,都一副神飞天外的模样。

直到“小傅知娆”们第一场考校结束,众人才收了神,笑着与傅知溪寒暄。

云纤看着傅知溪身上穿戴,心下冷哼。

她眼下已能猜到几分傅家绣楼的深意。

市井传闻多是傅家女高嫁朝中贵胄,可甚少听闻傅家男儿有何建树。既听不见什么丰功伟绩,那傅家的男人多半没什么能耐。

许是因傅家前几代出了位一国之后,让傅家的男人们看到了一步青云的捷径,便想出这样一个馊法子。

往日云纤还不能理解傅家的所作所为,可今日一场琴艺考校,让她瞧明白了当中深意。

傅家所谋并非利而是权,可傅家男子并无厚禄高官之徒,也无能人之辈,是以想要谋求权力护一族昌盛,便需寻找其他路子。

男子不行,便求女子。

可底蕴深厚、位高权重、百年传世的世家大族不知有多少,想要让傅家女压过那些真正簪缨世胄出身的贵女,根本不是容易事。

但一个不容易做到,两个不容易做到,不代表在十几二十人之中杀出一条血路的人做不到。

云纤哀叹,这绣楼哪里是女眷闺阁?分明是一个恶毒的练蛊大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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