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翘起腿，双手背在脑后，目光直直地盯着房梁，“谁告诉你我来的久？我暮霭时才进来的。”
听到这里，杨译之警觉起来，“你也是被她们强行拽进来的？”
“哦，这倒不是，我是来消愁的。”
“据我所知，她们消愁的代价是灵修，你不觉得蹊跷吗？”杨译之跳下床，来到男人身边，“你也是修灵者吧。”
男人斜睨他一眼，笑着揶揄他：“哥们儿，你是外陆人吧？”
外陆？陆源之外的大陆？
“只要是这个大陆的修灵者，谁不知道京口山庄的美名啊~”
“可这地方怎么看都是……”杨译之不好意思将青楼说出口。
男人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勾栏瓦舍？没错，这里的每个女人都是堕仙，自然风尘了些。”
堕仙？
头一次听说这个词。
系统突然出声：【堕仙：原修灵者，半途舍弃正途，改修旁门左道】
男人侧过头，看了一眼杨译之，继续说：“只要诞生于世，谁都有忧愁，她们帮人消愁，这没什么不好的，别用世俗的眼光看待她们。”
“看来你是老主顾了，怎么，烦心事很多吗？”杨译之挑了挑眉。
“以前没有，过了今天倒是会有。”男人神秘地笑了笑。
就在杨译之还想问些什么的时候，门外传来幽缓的箜篌声，随后便是悠扬的唱调。
给人以商女犹唱后庭花的凄沧感。
悲恸的歌声比起电视剧里那些莺莺燕燕，倒有那么几分堕仙的凄美。
杨译之打开门，只见天空之中飘悬着一座巨大的舞台，白日里那些美艳女子身着幻彩飘扬的流苏在夜空中起舞。
来到此处的观众们御剑隐身在黑夜中，只瞅见一柄柄长剑悬荡在半空。
原来如此，她们所谓的消愁服务针对的是修灵者，怪不得她们对金银珠宝不屑一顾。
就在杨译之即将陷入这番美轮美奂的光景时，余光再次瞥到熟悉的身影。
她托着果盘，笔挺地站在地面上，脸色苍白，目光涣散而空洞。
“红儿？！”杨译之刚踏出房门。
身后突然一道强劲的力量将他拽回房中。
“你干什么！”杨译之没好气地叱喝这个邋遢男人。
“你不要命了？”男人瞪了他一眼。
“红儿就在外面，她情况很不好。”他从未见过红儿这番模样，像是三魂去了七魄似的。
“别说我没警告你，你若踏出房门，定会被碎尸。”
他的语气不似刚刚那般敷衍，几分严肃几分凝重，听得杨译之心中一紧。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名义上也是来消愁的，为何不能出去？”杨译之有些急了。
男人叹了口气，眸中闪过更为复杂的光色。
“那个叫红儿的不会有危险，相反，她比现场任何人都安全，倒是你，你身怀浑厚灵修，出门就是个死字。”
杨译之实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这个山庄里的每个人都神神秘秘的，包括他。
“把话说清楚，为什么身怀灵修就会死？”
话刚问出口，一股没由来，却异常熟悉的压抑感袭来。
耳廓甚至开始传出耳鸣，杨译之蓦然回忆起在山坳里所经历的那一幕。
当他再次将视线转向门外时。
原是朗朗皎月的天空已然乌云密布。
悬浮在半空的中的一柄柄长剑忽作鸟兽四下逃窜，巨大的舞台也在顷刻间化作齑粉。
原本婀娜多姿的女人们像是被什么东西勒住脖颈，有的悬浮在空中就已身故，洋洋洒洒的花瓣一样凋零而落，重重地摔在地上，扭曲成可怖的死态。
电闪雷鸣之际，只见早前那个将杨译之拽进山庄的女人飞冲向苍穹，与什么人扭打在一块。
大风骤起，她身上散发出刺目的光亮。
惨叫声伴随而来，她半跪下来，却依旧在做抵抗。
隐隐约约能听到她凄厉的声音。
“我等虽放弃正途……却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上苍为何容不得……我们……”
一道狂电凌空劈下，犹如长剑生生贯穿她的身体。
“……好一个天道……唔……”
她负隅顽抗的意志力终于崩溃，绛紫色灵修炸裂开来，在天空中迸出烟火一样形状。
杨译之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幕，难道之前落仙洞的仙女们遇到的也是这般处境？
这些无形而不可名状的力量到底是什么，来源于何方？
仅仅只是所谓的天道？
天道又是什么？
太多的问题困扰他，淤堵在他的胸口。
出神的功夫，狂风闪电已然消匿。
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莺歌燕舞的京口山庄变得死寂沉沉。
空气中漂浮着萤火虫一样的紫色芥粒，散发出幽冷的光色。
一直缄默的男人兀地开口：
“很美吧。”
“开什么玩笑！”杨译之浑身颤栗地吼道。
落仙洞的场面与此刻重叠在一起，杨译之只想替这群女人问问她们何以获罪至此！
男人拍拍他的肩膀，不以为然道：“天底下最美的景色无非就是死亡，在这片大陆生存下去的首要法则就是要习惯这种事。”
“你什么意思……”
杨译之望着他款步走向满是尸体的庭院，从容地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黑色袋子。
那袋子一张口，弥漫在庭院里的绛紫色残灵像是找到了归家的方向，汇聚成小溪缓缓流向他的袋子。
来不及询问他在做什么，杨译之忙不迭跑向石雕一样矗立在原地的红儿。
“红儿！红儿你醒醒，别吓我！”
杨译之不停地拍打她的脸颊，但得到的回应始终是冷漠的脸和无神的视线。
‘系统，赶紧滚出来告诉我红儿到底怎么了！’杨译之在心中呼唤系统。
【五感被封，灵识被匿，需找到解咒之法】
‘解咒之法是什么？’
【闺房秘术】
“……”
另一边正在搜集残灵的男人瞟了一眼正在胡乱翻书的杨译之，突然发笑：
“兄台真是好兴致，这种时候了还不忘修习闺房之术，真是令吾辈汗颜。”
“滚，不想跟你说话。”杨译之后槽牙咯咯响，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很滑稽。
男人耸耸肩，乖乖闭嘴继续手上的事情。
“万，万变犹定，神怡气，气静……”
不对，没反应，再来。
“唯心所……所现，唯识所……变。”
还是没动静，再来！
“是离缚自在，释解灵空。”男人忍不住插话道，“不过，在此情形下唤醒她真的好吗？”
杨译之刚想斥他一句与你无瓜，系统突然发出宾果消消乐的声音：【Bingo！】
一时不知是先吐槽系统还是这个多管闲事的男人，杨译之叹了口气，按照男人教他的咒语念了一遍。
奇迹发生在一瞬间，红儿的脸上突然恢复了血色，她像搁浅的鱼儿回到水里，大口喘着气。
涣散的瞳孔焦距在杨译之脸上，她瞪大眼睛，不予置信。
“杨译之，你……”
太好了，她终于清醒了。
还没来得及高兴，当她看到满地的尸体时，一声尖叫之后，又晕了过去。
“……”
“我说什么来着？”
“闭嘴。”
杨译之瞪了一眼男人，横抱起红儿将她送至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