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弃儿
这样的美，却被禁锢在书院的晨锺暮鼓里，不让她开花结果，岂不是暴殄天物？
钟山老师打开的这扇门，为你打开一个新的世界。
钟山领着你，你们两个人爬到贤山山顶，钻进高大细密的茶树垄中，把世界扔在茶树之外。
茶叶正疯狂地吸吮着阳光的能量，舒展腰身。一枚枚尖细柔嫩的芽芽，从母体的老枝里破壁而出，惊喜地打望着眼前新奇的世界。
正是初夏，漫山新绿。茶垄边缘，各种灌木柔嫩的枝条窜出一米多高，色彩深浅不同的嫩叶和五彩缤纷的花朵，编织成一道密不透风的绿色海洋。这片海洋，配合着满山葱茏的马尾松，把茶山和外面的世界隔开。
钟山轻车熟路，折了一把把青枝绿叶，均匀摆布在一处土质松软的茶垄里，铺成一张花床。他把风衣摊开在花垫上，搂着你，吻着，脱掉你的衣服，抱起你，把你放倒在风衣上。像个孩子，忘情地游弋在你丰美娇嫩的身躯上。
他睁大眼睛，贪婪地搜寻着你每一寸肌肤，轻抚着，情不自禁地赞叹着。
他说：“慧明啊，你不知道你有多美，你看你的眼睛有多明亮，有多妩媚，你看你的脸多么圣洁、光滑，你看你的颈脖多长，你看，看你的娇美的乳房有多挺。”
你羞得满面通红。钟山老师却自顾自地赞不绝口。你心里肯定惬意极了。你不由自主地睁开含羞带怯的眼睛，顺着钟山的话，去看自己的身子。是的，自己的身子刚刚长成，仿佛春天刚刚绽开的花朵，尽管稍稍有一点儿营养不良，可是天生异品，禀赋里的优秀之处，尽情展露，简直无可挑剔。别说是男人，就是你自己，也不能不惊喜于自己的天生丽质。
钟山老师说：“这样的美，却被禁锢在书院的晨锺暮鼓里，不让她开花结果，岂不是暴殄天物？ ”
那时贤山山下的稻田里，已经插满了绿油油的稻秧。稻田是在地势不高，却起伏跌宕的丘陵上开垦的，历经千年，成了独具特色的水稻土，种着一层一层、无边无际的水稻。丘陵的高处，渠水流不去的地方，则是高低错落的茶树。山下的农夫，光着膀子在干活。因为距离遥远，像个小人。
和煦的山风，不罢休地舔着你的脸，掀着你的裙裾。在高高的贤山顶，被鲜美的野味填饱胃口的你，搂着双眼放光的钟山老师，腹部隐隐升起一股股热浪。你抓住钟山的手，放在自己的胸上。温柔的风，吹得你无以自持。你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一张嘴，咬住了钟山老师的肩膀。
钟山老师把你紧紧地搂住，盯着你的眼睛，坏坏地笑着，说：“慧慧，慧慧，爱的味道，尝到了吧，好吗？美吗？我没有骗你吧？”
在许仙拥有白蛇的身心之后，白蛇得到了这样的快乐吗？是那让人无以自持的快乐，使得一个千年蛇精，忘记了仙境抑或妖界的逍遥和自在吗？我是那曾经幸福得流出了人的眼泪的蛇妖吗？马乡的英台，有过这样的快乐吗？如果山伯当初给了她这样的快乐，她还会化作只会翩翩飞舞的蝴蝶吗？
你忽闪着一双美丽的眼睛，看到了千年以前的一幕幕哀愁。
那快感是如此让人不能自已，如此让人牵肠挂肚。你变得主动了。你盼望着每一个忘情的时刻，对钟山老师满怀期待，满怀渴望。
黑夜变短了，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很多事情还刚刚开始，还没有让人回过味来，晨曦就划破了黑暗。白天却是那么漫长，阳光像摊放在大地上的一块土黄色破布，收布的人不知死到哪里去了，迟迟不来将这块让人心急火燎的破布收走。阳光下历历在目，生动得让人想哭的一切一切，原来是这样的无聊，这样的没有意义。
但人们看到的，仍然是那个张大了一双美丽的眼，似乎什么都不大懂，也什么都不大理睬，什么都无所谓的慧明。
你这个慧明，是书院里最年轻的学子。你以自己的聪慧，熟读旧儒新学，成为年轻学子的楷模。年迈的苏桐大师，从不掩饰对你的偏爱和娇惯。你每每娇俏地一笑，把大家所有的疼爱、包容都笑纳了。然后，从大家的眼皮底下，一闪而逝，溜回自己的空间。
一个又一个漫长的白昼过去了。一个又一个黄金一样珍贵的夜晚过去了。
你忽然想起小时候的一件事情：
有一天，一阵婴儿的啼哭，从书院大门前的台阶上传来。你跑过去一看，原来是个弃婴。小小的你，手足无措。
你赶紧大喊：“快来人啊，这里有个小小人儿！”
才从外面投奔书院的柳玉，风一样跑了过来，把那个弃婴轻轻抱起，小心翼翼地搂在怀中。
柳玉说：“这是谁家的孩子，你看她多可怜。给大师说说吧，把她留下来，咱们给养着。”
你看着弃婴。弃婴乌溜溜的眼珠盯着你，咧嘴笑了。
“她在给我笑哩！你欢呼雀跃。”你太高兴了。一下子喜欢上这个小家伙。
你跟着嚷嚷：“留下来吧，留下来吧，给我作伴！”
柳玉给捡来的孩子，取了个名字，叫做竹蕙。大家都说这个名字好，有儒家的书香意味。
你却没有想明白自己的问题。
那个面容已经模糊的婴儿，让你想到一个问题：自己和钟山老师有这么多次幽会，自己怎么就没有怀孕呢？
孩子是女人生的，我是女人，可我怎么就不能生孩子呢？
你想啊想，想不明白。
有一个夜晚，你把这问题给钟山老师说了。钟山摸摸自己的脑袋，说真是，这是咋回事？他却显然很高兴。他说：“这样好啊，我还真地害怕你怀孕呢！”
你想得头都大了。后来，后来，你想，是啊，管它什么原因呢。这样更好吧。这个世界有很多很多的秘密。
你对自己说：“让这个问题也成为秘密吧。”
你慢慢忘记了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