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家的人在不远处休整,赵家家主儒雅的坐在椅子上喝茶,听到吵闹声音放下茶盏,喊了一声:“赵管家。”
赵德柱跟着赵家主一同长大,很是了解他,立马上前,“老爷,这事是我没处理好,我现在就去莫家一趟。”
赵家主摆手,“带回来的那个不是莫云的儿子?”
赵德柱微微弯腰,恭敬回道:“回老爷的话,是莫家老二莫风的独子。”
“不是啊~”赵家主双手自然搭在座椅之上,神态悠然的好似不在逃荒的路上,而是在自家花园桃树凉亭下。
赵德柱急忙出声解释,“莫云媳妇护孩子护的紧,为此差点杀了钟思兰,我要是一再纠缠,恐怕莫云反应过来。”
“嗯,慎重行事,很有必要。”赵家庄望着远处似乎正在争吵的夫妻俩,“既然入了咱们赵家的门,就让他做赵家的孩子吧。”
赵德柱感到意外,但家主做出的决定他从来只遵守,从不妄加猜测。
“是,家主,老奴这就去安排。”
赵家主闭眼又睁开,“你去李家村的知会一声,可别让人家觉得是咱们抢了孩子,辱了赵家名声。”
赵德柱心里一惊,自己竟出了这样大的纰漏:“这事是老奴考虑不周,老奴这就去办。”
这边莫老爷子好说歹说才让李村长消了气。
他回来时捂着腰,一脸怒气,“莫风,管好你媳妇,再惹村长生气,你就给我休了她。”
嘴没个把门的,也不看看当前形势,他们要是驱赶出村,就得饿死在路上。
更严重的话他没说,到底是自己儿子,这么多人看着,多少得给留点面子。
莫老太太过来搀扶,他一转身就瞧见大房的几个孩子正蹲着碗,不知道在喝什么。
“那几个喝什么呢?”莫老爷子不走,“找到水源了?”
莫老太太没说话呢,那边莫战夏大声嚷嚷道:“是羊奶,他们在喝羊奶呢。”
莫老爷子当时就火了,“我这个当爷爷的,为了让他们有个容身的地方奔波,嘴巴都说干了,他们倒好,有了好东西就只管自己的嘴巴。”
羊奶啊,那可是羊奶,大补之物。
这年头谁的身子不是饿的亏空,他要是也能喝上羊奶,何谈动不动就闪了腰。
还有他的小孙子,瞅瞅都瘦成什么样了,也应该喝点羊奶补补才行。
莫老太太扯莫老爷子,“老头子,我和你说……”
“你是不是又想为那几个崽子说话?你起开,我今天必须好好教导教导他们怎么做孙子。”
说罢他甩开莫老太太向几个孩子走去。
莫老爷子说话声音很大,那边正喝羊奶的几个娃自然全都听见了。
莫战东抬头瞅了一眼莫老爷子,一仰头把羊奶喝了个精光。
莫战西早就喝完了,正蹲在莫战北身旁眼巴巴的盯着他碗里的羊奶。
莫战北听到莫老爷子的话倒手就把为了逗弄莫战西而没喝几口的羊奶倒了一半出去。
“三哥,快喝。”
莫战西双眼放光,一口把羊奶喝了个精光。
莫战北这边也以最快的速度喝完了,再一瞅莫战西的碗,“好家伙,三哥,你喝的可真快。”
哎,他咋就这么想不开,非得逗弄三哥。
这得少喝了六七口,真是搬起石头砸……砸自己的羊奶啊!
莫战南瞅了一眼自己的碗,里面还剩五六口呢。
他左右环顾,抿抿唇站起身。
莫老爷子看到莫战南往他这边走,倒是停住了脚步。
还算有一个长了良心。
阮新柔拍着晨曦哄她睡觉,小家伙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睡饱了,怎么哄都不睡,小手乱动,好几下都勾住了阮新柔的头发。
阮新柔耐着性子把头发从小家伙的手指里解救出来,抬眼便瞧见莫战东要往莫老爷子那边走。
“二娃!”
莫战南停住脚回身,手里的碗被他端的又稳又平,里面的羊奶甚至不曾晃动一下。
“娘,你叫我?”
阮新柔招手,“你过来。”
莫战南瞅了一眼莫老爷子,又瞅了一眼阮新柔,在莫老爷子怒瞪的目光中向阮新柔的推车走去。
“娘,你叫我过来干啥?”
阮新柔唇角一勾,“你要去干什么?”
莫战南瞅了一眼手里的碗,里面有不舍,但被他遮掩的很好,“娘,我去给爷爷送羊奶。”
这孩子,自己不够喝呢,还惦记旁人。
阮新柔问:“你为什么要给他送羊奶?”
莫战南神色淡漠,“爷爷嚷嚷的话全村人都听着呢,我不能让爹娘和哥哥弟弟背上不孝的骂名。”
阮新柔的眸子柔和的不像样,她就知道她家老二虽然蔫坏,但最在乎家人。
她问:“为什么不给老爷子送羊奶,我和你爹还有哥哥弟弟们就是不孝?”
莫战南没想到自家娘会这么问,他回:“事亲以敬,美过三牲,爷爷是长辈,我当孝顺为之。”
莫老爷子闻言满意点头。
阮新柔没办法教导莫战南不孝顺莫老爷子,但前提是莫老爷子是个值得孝顺的长辈才行。
三娃差点被二房卖了,她差点丢了一条命,晨曦差点死在原主肚子里。
一桩桩一件件,她没听见莫老爷子为他们说过一句话。
甚至在事情发生之后,他还想让莫云去管那个害他妻儿之人。
这样不辨是非的长辈,不孝敬也罢。
“二娃,你说说何为不孝?”
莫老爷子皱眉,“老大媳妇,你问二娃这作甚?”
妇人一个,事精。
真是耽误他喝羊奶。
阮新柔转头柔声回道:“爹,我在考究二娃的学业,你先别说话。”
莫战南端着碗,瘦弱的身姿却十分挺拔,“世俗所谓不孝者五,惰其四支,不顾父母之养,一不孝也;博奕好饮酒,不顾父母之养,二不孝也;好货财,私妻子,不顾父母之养,三不孝也;从耳目之欲,以为父母戮,四不孝也;好勇斗狠,以危父母,五不孝也。”
阮新柔点头,“既然你如此说了,那你可明白其中父母二字的含义?”
莫战南有些迷惑的看向阮新柔,阮新柔道:“母慈子孝,长辈仁慈便值得小辈孝顺,长辈不慈,你的孝只会是你愚蠢的证明罢了。”
莫战南低头看向手中的碗,是这样吗?
莫老爷子一听,当时胸口就聚集了一堆火气,“老大媳妇,你怎么教导孩子呢?你竟然教导孩子对我不孝?”
阮新柔微微一笑,声音不变,还是那般柔和:
“爹,我哪句话教导二娃不孝顺你了?我说的是长辈,这个长辈可以指父母,指叔父,指奶奶,当然也可以指爷爷。
但这些的前提是这长辈啊不仁不慈,爹,难道你对孩子不慈吗?”
莫老爷子被问的有些懵,下意识回道:“我当然,当然是仁慈的长辈。”
阮新柔赞同点头,“所以呀爹,你是仁慈的爷爷,又怎么会想要喝孙子碗里少得可怜的羊奶呢?”
这话直接将莫老爷子架上了高台,他要是说想喝孙子的羊奶,那就是不仁慈,不仁慈的长辈,后者无需孝顺。
他要是说不想喝羊奶,妥了,这羊奶他铁定喝不到嘴。
莫老爷子活了半辈子,没想到着了一个妇人的道。
这妇人还是他的儿媳。
他为公爹,可以打骂儿子,但不能打骂儿媳。
否则,被传出去他不用做人了。
莫老爷子被堵的张不开嘴,只觉得胸腔里的火团烧灼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