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间里四个人相对无言,只剩下急促的喘息声,在充斥着音乐的房中,稍显苍白。
好半晌,唐夏低低道:“是不是要报警叫救护车啊……”
她不清楚方荣昊的伤势,只知道他脑袋上全是血,看着十分严重。
秦远瞥了唐夏一眼,漫不经心,“你们走吧,别瞎掺和,”他用眼神向门口示意,“包间里没监控,出去的时候淡定些,这事儿就跟你们没关系。”
于漫反应过来,止不住摇头,“那怎么行!”话说完,她心有余悸地看着方荣昊。
就算秦远想帮她们开脱,但不是还有这个人吗?
这个人可知道是谁砸了他脑袋……
秦远像是清楚于漫在想什么,淡淡解释:“男人间的事情,还没小心眼到报复女生,你说是吧?”后半句话对着方荣昊说,携几丝嘲讽。
后者冷笑,挣扎着爬起来,转头时一张脸上已满是血污,煞是触目惊心。
唐夏跟于漫下意识倒退两步。
吓的。
“这笔账下次算。”方荣昊咬牙切齿,眉眼里透出无尽的恨意。
他伸手,手掌在自己脑袋上摸了一下,霎时间便疼得大汗淋漓。
出门的时候,男人随意抹开脸上的血迹,仇视的目光在于漫身上停留片刻,随即扬长而去。
两个女孩大气也不敢出,时间仿佛凝结。
直到外面的服务员一声惊呼,她们慌慌张张跑出去看,才发现方荣昊晕倒了。
之后的事情就显得有些尴尬了。
三个人被带去警察局做笔录。
负责这件事的警察看到秦远进来,忍不住气笑了,“又是你。”
秦远耸耸肩,熟络地坐下,揉着半边脸爽快地交代前因后果。
他只说是自己跟方荣昊动了手,把唐夏和于漫从中摘了出去。警察也没在意,简单记录之后便通知几人家长来带他们回去。
两个女生还是头一回进警察局,出来的时候挺不好意思的。
听说方荣昊脑袋上缝了好几针,他父母要求秦远支付医药费,还得亲自赔礼道歉。
于漫被妈妈领回家前,充满担忧地望了秦远一眼。
那少年毫不在意,大有一种“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洒脱。
晚上于漫给唐夏打电话,就白天的事讨论了下。唐夏还被迫听于漫对秦远犯着愈加浓烈的花痴,哭笑不得。
她说——
“我以为我们会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做完笔录出来,我送他去医院,毕竟他身上也有伤嘛!然后,我扶着他啊,照顾他啊,给他带饭啊,感情渐渐升温……”
唐夏一点也不给面子,哈哈大笑。
“醒醒吧亲爱的,”她擦掉笑出来的眼泪,乐道,“人生哪有那么多套路,况且秦远又不是细皮嫩肉的小姑娘,这点伤应该不碍事吧。”
于漫唉声叹气,和唐夏又胡扯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她以为她跟秦远的交集,发生得突兀又惊险。
却没有预料到,这交集,不过是个起点而已。
于漫虽然性格开朗外向,但因为父母皆是大型企业的管理层,对她的要求甚高,所以这次她被牵扯进了警察局,哪怕是意外,也遭了一顿不大不小的骂。
不过于漫从不在自己心上压烦恼,事情过去了便过去了,豁达得很。
亲戚朋友都说她乐观恣意,和寻常人的钻牛角一根筋比起来,她更讨喜。
但其实,于漫也有执着倔强的隐藏性格。只是她未曾示人,看着潇洒罢了。
于漫的执念,至少目前为止,都是秦远。
谁都不知道,她跟秦远已经认识了有十二年了。
上学前,她还住在爷爷奶奶家,每天在乡间小路上撒丫子跑。那时候邻里都跟一家人似的,串门串得轻车熟路,而她最爱去的就是阿公家。
阿公姓秦,是秦远的爷爷。
那会儿她和秦远可是公认的“青梅竹马”呢。
自己可是大人们茶余饭后总要调侃的秦远的“小媳妇”呢。
不过后来自己来了海城念书,这段记忆就淡了许多年。再想起的时候,是有一次无意间在一中食堂碰到秦远。
他和童年时一般帅气,但眉宇间褪了稚嫩,凉薄得很。
回忆如涨潮般蔓延而至,她的少女心砰砰乱跳。
只可惜,秦远已经不记得自己了。
真是又甜蜜又令人忧伤的秘密啊……
于漫愁得脸都皱了起来。
那晚,她躺在被窝里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眼前总是浮现秦远的模样。精瘦的面庞,狭长的双眸,五官纵然没有韩誉那样精致,组合在一起,却有着独特的魅力。
第二天上午,于漫撒谎说有要紧事,拒绝跟父母去亲戚家拜年,一个人风风火火跑了出去。
她打车到了中心医院,直奔住院部去。
于漫人际圈颇广,一大早问了朋友,才听说秦远昨天碰着了旧伤,白天还咬牙忍着,到晚上实在忍不住了,连夜送往了医院。
她惊得再也坐不住,扯了个谎就赶过来。
秦远的病房在三楼,于漫摸索着,好不容易寻到,探头一看,秦远的父母在病房里。
她不好意思直接进去,便坐在过道上,听里头秦远的妈妈絮叨,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于漫印象中没有秦远父母的影子,大抵是因为小时候,他们都是爷爷奶奶带大的。
正恍惚间,病房内传来一声怒喝——
“出去!”
于漫一个激灵,未反应过来前,门口已响起脚步声。
中年男子面色黑沉,一手扶着泫然欲泣的女人,一手重重摔门!
“简直是混账东西!”他的火气不比房内那个少年小,骂骂咧咧出门,转眼便消失在过道转角处。
来往的护士及病人纷纷侧目,小声议论。
于漫怔,犹豫片刻,还是硬着头皮进了病房。
才跨一步,秦远冷冷的声音就飘了过来——
“还进来做什么。”
于漫尴尬,低着头小声解释,“那个,是我……”
她缓缓抬起眼,目光所及处,秦远正半躺在病床上,右胳膊打上了厚实的石膏,表情森冷。
“你怎么来了?”秦远皱眉。
“听说你受伤了,过来看看,”于漫走过去站在床尾,隔了那么一段距离,担忧问道,“是骨折了吗?严不严重?”
秦远瞥了下自己的胳膊,无所谓道:“没事。”
话音刚落,有人接了他的话,不无讽刺——
“没事?二次骨折了都,还叫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