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又气又伤心，扶着桌子喘息不止。
她何曾不想府中和和睦睦的过日子，奈何沈沛兰她就是不消停。
若说上次在千佛寺她是一时冲动走了歪路，那这次怎么说？沈夫人不相信她不知事情的轻重，刺杀太子这是多么可怕的罪名，她难道不知她诬陷了阿芜，必将牵扯到整个侯府吗？不过是不在乎罢了。
她是拼着自己不好过也不让这一府的人好过。
真真令人齿冷！
“母亲，侯爷，沈沛兰不能再留在府中！”这样的祸害留在身边，沈夫人实在无法安心。
沈侯爷微微颌首，无声的认同了她的话。
此女心性太过狠毒，既然已经教养不回来，那么只能送走她，总不成为了她一直委屈自己的亲生女儿，甚至祸及沈家，没有这样的道理。
然而沈老夫人沉默良久之后，深深的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们的想法，那自是没错的，可她毕竟做了十余载的沈家女，多少人都识得。如此送她离开，万一她在外面又做了些不妥当的事，岂不一样牵扯到沈家？”
“倒不如将人送去庄子上，遣嬷嬷严加管教，倘若她真有醒悟的一日，那也算是做了桩好事。”
老夫人口中这样说，但沈侯爷和沈夫人都知道，她不过是舍不得让沈沛兰一个人离开。
毕竟既要送走，便当送得远远的，不许她再出现在京城。
身处偏僻的小地方又没有侯府做靠山，沈沛兰还敢做什么？但凡有点脑子，她也该知晓缩起脑袋过日子。
老夫人终究是心软了。
这个提议，沈夫人自是不愿的，她与婆母的关系一向很好，此时便直言道：“母亲，即便送她离开，儿媳也自会派可靠的人盯着她，不会叫她再败坏府里的名声。”
不是她狠心，而是沈沛兰的所做所为实在令她无法再容忍，将人送走已经是看在往日情份上格外留情了，否则直接便让她病逝，那才叫一了百了。
只是，就像她曾经对侯爷说过的，那到底是养了十几年的孩子，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她做不了这样的决定。
沈老夫人闻言轻蹙起眉头，正想再劝说，这时外面下人来禀报道：“老夫人，侯爷夫人，大姑娘回来了，只是……”
下人迟疑了片刻，在沈侯爷的示意下继续道：“只是受了大理寺的杖责，伤的不轻。”
被杖责，意味着大理寺确认她做了假证言，已经无需再质疑。
沈老夫人只觉得头疼起来，脸也白了几分。
沈侯爷见状连忙吩咐道：“去传我的话，将大姑娘送回院子，再请个大夫来看看。”
急着打发走下人，他上前扶住老夫人，劝慰道：“您先别急，要不按您说的就是了，将她送到庄子上。”
沈夫人想反驳，可看到老夫人的脸色，到底还是闭上了嘴。
老夫人却摆了摆手，“罢了，这事容我再想想，无论送去哪里，总要等她伤好了，到时再论。”叹了口气，“你们也累了，去歇着吧，我这把老骨头也要撑不住了。”
这回，沈侯爷沈夫人都没再反对，只劝她保重身子。
从荣德院出来，夫妇俩人一时无言，走到中途，沈夫人才闷闷的道：“我总是不愿再见她，便是留在庄子上也嫌太近了些，想起来便觉得心上刺了根刺，难受得紧。”
沈侯爷叹了一声，“我懂，不过母亲她上了年纪，心肠越发软了，我不愈让她为此耗心神，只好顺着她说。”沉吟着又道：“你也不必太担心，这些日子我寻机会再同母亲说说，想来她总能想明白的。”
“也只能如此了。”
沈夫人抬头看向远处，灯火阑珊处自是明亮，然而照不到的地方却尽是黑暗，她走了一路便想了一路，及至到了院门口倏地停下脚步，“你先进去吧，我心里憋闷，想再走走。”
沈侯爷知她不痛快，加之此时的风正凉爽温和，倒也不必担心吹久了不舒服，便低低应了一声。
他却不知沈夫人这一走就走到了沈宓的院外，见里面灯还亮着人还没睡，抬脚便走了进去。
*
沈宓坐在桌前，刚打发走雅兰，知道府里刚刚发生了何事，眼下正准备静下心来看两页书再歇息。
不想外面突然有下人通传，说是夫人来了。
沈宓讶异的连忙起身想迎。
沈夫人让丫鬟在外守着，独自走进来，见状便嗔道：“起来做什么，好好坐着，娘又不是外人。”
“我是想跟娘去榻上坐着。”
沈宓笑眯眯的拉着母亲一道坐在美人榻上，伏在她膝头，软糯糯的道：“我欢喜这样离娘近些，不爱一板一眼的坐着，娘你可莫要责备我规矩学的不好。”
“傻丫头，娘也愿意揽着你。”
沈夫人最爱小女儿的依赖，哪里会想要责备她。
“规矩学来是做给外人看的，在自家随意些无妨。”
她用手梳理着沈宓披散下来的长发，半晌才开口打破了一室的静谧，“阿芜可知今日大理寺为何迟迟不放你回府？”
沈宓一怔，没想到母亲会问这个问题，一时间倒不知该怎么答了。
沈夫人似乎也不需要她答话，接着便又道：“你那般聪慧，或许猜到些许，但必然不知全貌。娘适才过来时也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你，可想来想去，还是决定说出来。”
“娘要说什么？”沈宓心情复杂的问了一句。
沈夫人果然没再隐瞒，而是将沈沛兰做假证言的事源源本本的告诉了她，然后道：“娘没料到她心情如斯歹毒，险些害了我儿，都是娘的错。不过阿芜别怕，日后不会了，等到她养养伤，爹娘便远远的送她离开，再不叫她回来。”
听到最末这句，沈宓眼睛发酸，险些掉下泪来。
她骤然发现自己真的很傻，一直以为她与沈沛兰之间若一定要选一个，那爹娘必然会选沈沛兰而放弃自己，所以被这个念头困住，始终活得战战兢兢。
哪怕发现了薛旻文和沈沛兰之间的私情，也吞下委屈没对家人透露一星半点，甚至后来沈沛兰被迎进宫，娘进宫询问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也仍在粉饰太平，不敢说出真相。
她怕被他们责怪被他们放弃，却从未想过，爹娘其实是愿意为她撑腰的，哪怕那个伤害她的人是沈沛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