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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汉文帝十四年(公元前166年)的春天,太子刘启接连迎来了两个孩子。二月,栗姬替他生了第一个女儿,取名馨儿;四月,贾芙替他生了一个儿子,是为第七子刘彭祖。

不过,贾芙体质偏弱,生产后,奶水不足,刘彭祖一连几天饿得嗷嗷叫。栗姬的奶水虽足,却只顾得上馨儿,即使有多余的,也是极不愿意分给刘彭祖。

宫女萧儿自告奋勇,说自己的母亲是个稳婆,人脉广,资源足,肯定能在最短时间内找到奶妈。果不其然,王娡第二天就被送进了太子宫。

对于王娡的到来,贾芙自是感激不尽,一问得知,两人竟是同龄,贾芙还要大上几个月。

第一眼看到嗷嗷待哺的小彭祖,王娡的眼泪就差点掉了出来,当即撩开衣服给小彭祖喂奶。饿了几天的小彭祖哪里顾得上皇孙的形象,大口吮吸,贾芙欣慰的笑了。

看着小彭祖如饥似渴的样子,王娡想起了自己的女儿金俗,竟有一种莫名的心痛。贾芙看她的表情有异,还以为是小彭祖吸吮用力过猛弄疼了王娡,甚是过意不去。

刘启的印象里,奶妈都是那种身材臃肿、言语粗俗的乡下妇人,但凡家里条件过得去的,谁愿意抛弃自己的孩子给别的孩子喂奶呢?

但王娡的出现,让他固有的认知大为改观,这个奶妈竟还可以算得上是一位妙龄少女,姿色也要胜过绝大部分宫女,更为难得的是谈吐不凡,竟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气质。

刘启寻思,她一定遇到了什么事情,不然断不会入宫做奶妈。一番询问,果然是因婚后遭遇夫家虐待和抛弃,孩子被夺走,这才无奈入宫当了奶妈。

刘启不禁愤愤然,如此优秀的女子竟然遭遇被抛弃的命运,天理何在?他很想为王娡出头,去教训那个不识好歹的男子,王娡却似乎对那男子毫无怨言,真是奇哉怪也。

同为女人,贾芙对王娡的遭遇更是义愤填膺,联想到自己的身世,她对王娡更多了几分亲近感。不到几天时间,她已经不把王娡当宫女看待,而视作自己的妹妹。

这一天,薄太后离开长信宫亲自前往太子宫看望小彭祖,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从刘启的第一个儿子降生开始,薄太后还从未亲自去看望曾孙,都是刘启带着儿子去拜见她老人家。当然,这不是小彭祖的面子有多大,而是因为贾芙。

从见到贾芙的第一面起,薄太后就喜欢上了她,将她带在身边的三个月,了解了她的身世后,更是心生怜爱。如今,贾芙产子后奶水不足,薄太后岂能不心疼。

其实,薄太后还有一个更深的想法,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薄太子妃虽是自己的侄孙女,却始终没有怀孕生子,这在皇家可是大忌,基本不可能坐稳皇后之位。

这些年来,薄太后一直在寻找薄太子妃的替代者。然而,无论是栗姬,还是程姬,薄太后都始终看不上眼,缺少母仪天下的胸襟和气度,远不如贾芙的顾全大局。

和薄太后一起来到露影阁的还有一位相貌奇特的老妇人,她个子很矮,从背后看仿佛一个小女孩,从前面看,却好像已活了几个世纪,唯有一双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

她叫许负,是长安城,不,是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相士,平生断人无数,从未失手。

当年,薄太后还是魏王豹的姬妾时,许负一言断定她将生下未来的天子。就这一句话,送掉了魏王豹的命,还将薄姬送上了太后的位置,薄太后对她礼遇有加。

恰巧,这一阵子许负云游至长安,薄太后将其请至宫中,又相邀去露影阁看望小彭祖。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看看贾芙日后能不能母仪天下。

得知薄太后前来,贾芙不顾刚坐完月子,一定要亲自出门迎接。薄太后一把扶起跪倒在地的贾芙,和颜悦色道:“赶快起来,最近身体养得可好?”

“谢太后关照,芙儿现在已然全部恢复了。”

“听说你奶水不足,找了一个奶妈,是吗?”

“是啊。小彭祖真幸运,这个奶妈简直是太好了,正在给她喂奶呢。”

“哦,那还不把小彭祖抱出来给我看看?”

贾芙马上朝后面喊道:“王娡妹妹,太后来了,将彭祖抱出来吧。”

不一会儿,王娡抱着小彭祖来到殿中,先将他交给贾芙,然后跪倒在地,向薄太后请安。

薄太后定睛一看,这个奶妈果然不同寻常,相貌端庄,气度娴雅,哪里像个宫女,分明是个主子。

正当这么想时,薄太后蓦然发现许负死死盯着王娡,好像看着一个大怪物。薄太后知道事情一定有蹊跷,但又不方便直接在露影阁问。

坐了不到半个时辰,薄太后带着许负回宫了,因为她太想知道许负究竟是怎么了。

长信宫内,薄太后端坐大殿之上,许负坐在下面闭目养神,和刚才怪异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终于,薄太后忍不住了,主动问道:“许负大师,你看贾芙之相如何?”

许负睁开眼睛,悠悠道:“贾芙本有母仪天下之相。”

薄太后喜道:“真的吗?那刘彭祖是不是有天子之相?”

许负摇摇头。薄太后疑惑了,继而恍然大悟道:“那可能是她另外的儿子。”

许负纠正道:“老身说的是,她本来有。”

薄太后更糊涂了:“大师到底是什么意思?可否明示?”

许负站起身,转了几圈后,缓缓道:“老身为人看相数十年,从未遇到今日之奇事。第一眼看到贾芙时,她确实有母仪天下之相,但当那个名叫王娡的奶妈出现后,老身发现她的面相竟压制了贾芙。”

薄太后不解道:“何为压制?”

许负继续道:“所谓极富极贵之相,天下并非唯一,而当他们相遇时,更强的那一个将取代稍弱的那一个。王娡就是那个更强的母仪天下之相,在她面前,贾芙之相已破。”

薄太后颤声道:“你的意思是说,王娡将生下天子?”

许负点头道:“是的,而且她生下的将是不世出的真命天子,此真命天子一出,世间其他天子将不复存在,普天之下,万物降服,王霸之气不减始皇帝、高皇帝。”

薄太后许久说不出话来,最后有气无力的问道:“难道一切已无法改变?”

许负断然道:“天命已定,妄图逆天者,必遭天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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