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黑透了,张氏舍不得废灯油,就搭了板凳坐在门口,黑漆漆的一个人搓玉米粒。四周黑漆漆的,静悄悄的,村子里不时传出来两声狗叫显得格外的清晰。
停歇片刻,那狗叫声竟然到了跟前。
张氏一愣,然后站起身朝外面喊道:“昭昭,是不是你回来了?”
昭昭应了一声:“祖母,是我。”
张氏忙摸索着进屋在堂屋桌子上摸到了油碗点燃油灯。
院门没有落闩,昭昭轻轻一推就从外面推开了。
三人一狗进了院子,安戎冉直接进了屋,把米口袋放在堂屋里头。
借着油灯发出的昏暗的光亮不动声色的将几间屋子打量了一遍。
张氏站在屋外愣住了,她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看不太清楚两个人的模样,但是这真真切切是两个人,两个男人。
说的上山抓野鸡抓兔子,怎么带了两个男人回来?
一张满是褶子的脸在夜色下阴沉的都要滴出水来了。
安戎冉看了一圈之后什么都没有说,转身就朝外走。
昭昭想喊,却不知道他叫什么,只对着他跟彭垚道:“谢谢两位了。”
彭垚摆摆手:“举手之劳,不必客气。”然后与安戎冉一道消失在院门口。
张氏去闩了院门进屋,昭昭欢喜的喊了一声:“祖母,你看!我今天……”
“昭昭!”
张氏沉着脸打断了了她的话:“你老实告诉我,你今儿去哪里了?那两个男人是谁?哪来的?”
昭昭一愣,抬眼看着她,满心不解:“上山了呀?我在山上捉了一头鹿,然后去郡城换了钱和粮,他们帮我送回来的。我都说我自己能提的动了,他们非要帮忙,说是天要黑了,我一个人走路不安全。他们是好人!”
“好人?”张氏冷笑:“老婆子隔三差五下山,怎么就没有遇到一个好人,偏偏你五年下山一回就能遇到好人?我看是另怀心思的小人吧?”
“祖母?”昭昭声音有些迟疑,不敢置信的看着张氏,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我去城里有点晚了,要不是遇到他们,说不定那鹿都卖不出去,晚上都不一定能回的来,他们怎么就不好了?”
“你还说?”张氏气急,顺手从墙边上就抄起扫帚朝她身上打去:“好人?什么好人?不就是贪图你的样貌心怀不轨的人?长生才刚刚死,你就不安分,你对得起他吗?”
昭昭第一下躲开了,因为躲开,张氏就更生气,直接哭骂出来。
昭昭愣了一下,直接被扫帚砸到胳膊。
张氏犹不解气,狠狠地抽了她两扫帚:“你别忘了,你是我买回来的,你是长生的媳妇。就算你们没有圆房你也是他媳妇,他死了你就得好好守着!”
昭昭愣愣的看着张氏,看着她在那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错了。
鹿换来的银子和粮食带来的欣喜荡然无存,她漠然的看了一眼抹泪的张氏,抬脚进了屋。
没有洗漱,合衣躺在床上,躺在靠边的位置,好像里面还躺了一个人,昭昭觉得自己还能闻到他残留的气息。
还是早上出门吃的东西,肚子里早就空荡荡的,咕叽咕叽的响,可是她没有半点要去弄东西吃的想法。
她在想,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
一夜天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外面传来黑子的叫声,她才惊醒过来。
起身之后刚刚出屋就瞧见郭氏站在院子门口不知道在跟张氏说什么,她一出屋两个人突然就不说话了。郭氏竟然破天荒地的对着她笑了笑。
突如其来的好态度让昭昭本能的心生警惕,假装没有看见她,拎着米袋子进了厨房。
她快要饿死了,好在有米,她准备煮点干饭饱饱的吃一顿,然后继续上山。
郭氏的笑脸没有得到回应,等昭昭一转身她脸就拉下来,对着张氏道:“娘,您好好想想,就那丫头那个性子,那么倔,您年纪一天天大了,哪里能约束的了她。我也不是说不想让她替长生守,可是守着有什么用,再守长生也没有后。若是守不住跟了旁人,那还不如便宜自家人。”
张氏看了她一眼没有接话,心里却微微动了一下。
郭氏话说完也没有着急让她给个答复,转身就走了。
林金元没有下地,为着这事情魂不守舍的在院子里面团团转郭氏一进院子他就迎了上去:“娘,怎么样?那边答应没有?”
郭氏蔑了他一眼:“你急什么?那短命鬼刚刚去,老东西怎么可能轻易松口。只不过该说的我都说了,我就不信了,她能不往深了想。都是孙子,昭昭那丫头跟了你总比跟了外人强,一笔可写不出两个林字来。”
林金元咧嘴一笑:“行,我先下地了。”横竖迟早都是他的人,也不急于这一时了。
昭昭那个丫头,他可是眼馋了好久了。
昭昭还不知道自己被惦记上了,在屋里焖了半锅米饭,又从坛子里捞了点咸菜切了。瞅了瞅墙根下面的木头笼子,她琢磨着回头是不是宰两只兔子炖了,肚子里面没有油水,馋肉,难受!
张氏进屋,掀起锅盖看了一眼心就揪到了一起:“昭昭啊,这粮食可不是这样霍霍的,堂屋还有南瓜呢,怎么不掺一点,这样吃得存多少粮才能熬过这个冬天。”
往日林长生在的时候,家里的白米细面都是留着给他一个人吃的,昭昭和张氏都吃糙米和玉米面。
如今林长生已经不在了,昭昭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省,省给谁吃啊?
“吃饱一点上山才有力气。”
张氏闻言脸立马沉下来了:“以后不许往山上跑了。”
昭昭停下手上的动作回头看着她:“二婶早上来干啥?送秋粮来了?她要是送粮来了我就不跑了,就在房后林子里面砍柴。”
张氏哑口无言,脸色却更加的难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