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山张枫，见过恩人。”
这少年话音一落,顿时在大堂内惊掉一地下巴。
“我没看错吧，张家少爷把和胖子打了？”
“难道是喝多认错人？”
有人轻笑一声，“认错人？你没听人家叫恩人？”
“恩人？这背后……”
一时间大堂里议论纷纷，张家虽然近来低调了许多，但对很多人而言依旧是庞然大物。他们对叶莫的态度，将决定很多人行事的方向。
前段时间张家少爷和叶莫的比斗在市井里传的沸沸扬扬，但和商人们的生意无关，因此也被看成年轻人的争强好胜。叶家后院里的对话，更是涉及到张家元婴仙的秘密，只有顶级豪门才知晓部分。
因此今日张枫猛地向叶莫行礼，竟然让人们有些震惊。
没人知道张家曾经将张枫的命交到叶莫手中，更没人知道对张枫而言，叶莫真是他的救命恩人。
叶莫用小厮递上的方巾，擦了擦被酒水打湿的手。
“你还没离开丹心？”
张枫垂手肃立，恭恭敬敬的回答到，“家里还有些手尾在这边，处理完就回去。”
抬起头，叶莫看着这个上一世将自己打落深渊的敌人，依旧器宇轩昂，只是眉眼间有着一丝沉稳，神色略有困顿。
看来丹田被废让这个少年成长很快，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点点头，他心中最后一点愤恨终于消逝。不论上一世张枫对自己的伤害有多大，这个少年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并变得更加坚毅。
轻轻出了口气，叶莫自言自语到，“终究意会平……”
“恩人，可有吩咐？我张枫一定尽力办到。”
听到对方的话语，叶莫终于从感慨中拉回思绪，他深深看了张枫一眼，突然道：“很好，你我果然有缘。”
张家少爷被叶莫莫名其妙的话语弄得摸不到头脑，这时身后的绣衣少年走近，“张兄，今日你可是坏了规矩。”
张枫一愣，这才回身，向绣衣少年拱拱手，“干公子，规矩我懂，今日后我自然不会再踏入定芳阁。”
干少爷诧异的扬起眉毛，这张枫平日里与自己一行人张扬惯了，今日再出江湖，却好像变了一个人，其中怕是有什么隐情……
点点头，他望向叶莫，“这位是？”
张枫向前一步，替叶莫介绍到，“丹心叶家叶公子，如今是典狱司指挥使大人。”
叶公子？那个李家的赘婿？上任伊始就烧了自家衙门的典狱司指挥使？
……原来是他。干少爷盯了叶莫一眼，不再把他放在心上。
“这位是北郡干家干学海干少爷，”张枫扭头向叶莫介绍，“干家以香料起家，他们的颐香斋是本地第一大香料铺。”
干学海听到张枫的话语，微微一笑，“见过叶指挥使。今日张少爷既然领了规矩，那您的事也就算了。”
话到这，他语气一变，“但后面苏姐姐的事，还是要依着规矩来。”
北郡干家？叶莫脑海中记忆浮出。这个家族依托祖传的制香手艺，几乎垄断了整个天一大陆的香料生意，特别是供给仙人们使用的灵香最是出名，有清神明脑，帮助修行的作用。
只是魔潮在北地最为猛烈，后来再没听到这个家族的消息，怕是消失在灾难中。
张枫见叶莫不语，以为他不知道所谓规矩，连忙领着对方坐下，就着重新上来的酒菜，轻声介绍起来。
这苏素素并非丹心本地人，三年前被引入定芳阁，凭着一手好琴艺力压群芳。原本颇受俗人滋扰，但一日受了路过元婴仙的称赞，自此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以琴技为生的清倌人。
如今爱她琴艺的人越来越多，为了避免得罪客人，每五日苏素素演奏一次，每次只能有三人留下。至于留下的规则，自然是青楼规矩，价高者得，只是这价是由苏素素自己来定。
“这种场合，送银子太俗。恩人若是不嫌弃，我还可以叫人从府里快马再送些宝物过来，定要让恩人如愿才是。”张枫见叶莫孤身一人，热心的提议。
叶莫摇摇头，他此行的目的并不是听曲，能不能留下并不重要，但他必须要亲自见到苏素素，这关系到下步计划的成败。
“这……”张枫面露难色，“这苏小姐轻易不见外人，就连干少爷也才在门外站了几息。”他狠狠一咬牙，“一会苏小姐奏完后，我亲自去求宋姨。”
叮，叮，叮。
张枫的话音刚落，小楼的二层铜铃响起，将大堂内人们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宋姨换了身大红金边纱裙，站在戏台正中，亭亭一礼。
“恩人，这就要开始了。”张枫整整衣服，脸上露出虔诚的表情，“这边事务处理完，我不日就要回东山，今天可能是最后聆听苏小姐的琴音了……”
“从前排贵客开始，请——”简单的开场白后，台上宋姨抬手。
“北郡干学海，北海灵冰珊瑚枕一对！”小厮清亮的嗓音唱到。
叶莫听到一旁张枫倒吸了一口冷气。“干兄近几日刚随一批货物到达丹心，说这次寻到了不错的宝贝，没想到是这个……”
北海冰冷刺骨的深渊中有珊瑚白皙如玉，有安神助眠的功效。但此物多在深海，生长极慢，必须由修士下水开采。寻常磨成珠子大小的灵冰珊瑚，价值至少百两。而长成玉枕大小的，怕万两都不止。这干学海居然一出手就是一对！
“北郡干家，果然底蕴深厚。”
“这翩翩少年郎，多金且有才，苏小姐怕早就芳心暗许了吧。”
“哼，不过商贾尔，我们书院的也不要丢了颜面。”
干家少爷的出手引起大堂内低声的私语，张枫向叶莫低声介绍，“干学海自从去年听过苏小姐琴声后念念不忘，这次回家再来，除了料理这边生意，估计是想抱着美人归，如此手笔，想来是势在必得。”
叶莫面无表情的喝着清酒，这些爱恨情仇在即将到来的魔潮面前不过浮云朵朵。他冷眼看着大堂内此起彼伏的献宝声，心中叹息。愁绪上来，他酒水一杯接着一杯，惹得张枫不知该不该劝。
“文山书院钟文敏，诗圣笺草一幅。”
文山书院？叶莫心中一动，南海文山书院以书入道，那里求学的书生多精于丹墨，大成者能辅助修士，增幅法术，甚至以书退敌。这钟文敏怕就是出来游历的书生。
虽说送的只是一幅草稿，但在修士眼中，圣者亲书的笔意不亚于亲身指点，属于无上珍宝。
此物送上去没多久，只见一侍女下来，附耳在宋姨身上。
“素素让我代她谢过钟公子宝物。”宋姨笑着对钟文敏说到，这显然是特殊的礼遇。
看来这苏姑娘喜欢文物？大堂内人们又开始低语讨论。
片刻，轮到叶莫。见他身边别无长物，小厮顿时有些为难，这如何报得出去？
被简单包扎的和掌柜目光愤恨，他盯着叶莫，心中恶念翻滚。
一个赘婿，你拿出的礼物越重，对李家的名声影响就越大。只要你叶莫敢拿出宝物，我和某一定要买通丹心所有说书人，搞臭你的名声，让李家重惩！
大堂内突然陷入短暂的沉默，所有人都在关注这个嚣张的赘婿能拿出什么宝物。
吱溜一声，叶莫喝光盏中残酒。
这清酒虽不如他喜欢的剑南春，但依然有些滋味。
上一世，这一世，所见所闻交织在脑海中，让他有些微醺。
今朝有酒今朝醉，有酒不饮奈明何……
他抬起头，眼中似有光芒闪烁。
“今日，唱个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