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北侯之位悬空多时,北楼无主,恐生变故。次子江流朔德才兼备,文武双全,乃其父钦定人选,特命其即日进宫行侯爵继任之礼,子承父位,以告天下。适逢太后寿诞,太后体恤母家,钦点四子江羡宁一同入宫。”
这便是公孙瑾所传圣旨中大致所宣读的内容。
虽然江寄北一死,冀北侯府群龙无首,江流朔于情于理,早晚都会坐上冀北侯之位。
可这诏令来得如此之快,确实让江羡宁感到有些始料未及。
民间传言,北辰军作为筑起大秦防卫城墙的主力之师,此次江家接连出事,军中流言四起,军心动摇,使得外部势力开始蠢蠢欲动。
因而当朝皇帝为稳定军心,剔除危机,才想尽快让江流朔走马上任,以新任冀北侯之名,站出来稳定大局。
只是让江羡宁不解的是,自己与这位堂堂的大秦天子之母,自己名义上的姑姑毫无交集,
素未谋面,她当下突然指名要见自己,难免让人心存猜忌。
甚至,还让人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
三日之后便是当朝太后江氏寿诞。
众人皆知秦帝萧承屹对这位生母恭孝有加,每年都会为母亲精心操办寿宴,举国同庆,弘扬孝道。
马车之内,江羡宁一身青玉色锦袍,发髻高束。她肤白貌美,生得清丽脱俗,姿色本就上佳。如今再一袭男装加身,俨然一位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翩翩少年。
连她自己出门前都忍不住多照了几回镜子。
生得这副男女通吃的脸,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
风卷帘幕,马车穿行在繁华喧嚣的街道,耳边传来车轱辘声和街市小贩的叫卖声,偶尔还能闻到一阵阵食物的飘香,惹得江羡宁直咽口水。
她掀开帘子不厌其烦朝外探看张望,对于周遭的万事万物充满了兴趣。
而看到冀北侯府的车马经过,原本气定神闲的百姓们都纷纷躲避退让,显然对民间流传的鬼神之说心有余悸。
江羡宁垂下帘子回过神来,看着面前正在闭目养神的江流朔。
那一头神秘刺目的银发如今虽然被盘进了金翠发冠之中,却依旧那么扎眼。
那张无时无刻不冰冻三尺的臭脸虽然美颜盛世,却依旧令人讨厌。
“二哥,恭喜恭荣登冀北侯之位啊,没想你这一打扮,倒也挺有官范儿的。我听说盛雪楼又重新开张了,要不你请我去听个曲儿喝个茶,我给你庆祝庆祝?”
江流朔不理她。
“我说,你一会儿难道就准备带着你这张好像天下人人都欠你债不还的脸,去见太后和陛下嘛?”
江流朔还是不理她。
望着对面这个闭目养神,对他不理不睬的男人,江羡宁虽然自讨没趣,却还是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只不过如她所料,对方依旧没有任何回音。
“上次那串铜铃手串你研究好了没有?研究好了那可以还我了吧?偷人东西可不算英雄好汉。还有那天那个刺客,你调查出眉目没有?都这么多天了,这办事效率也太低了吧?”
对方仍然没有回音。
眼见自己被当成了空气,江羡宁忍不住拿起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若不是自控力够强,怕是已经一巴掌拍上去了。
“也是,你当然不会还给我了,因为那串铜铃已经被你借花献佛了。还有那晚的刺客,是屠灵司派来的人吧?”
江羡宁调整气息,故作平静地坐回去,装出了一副泰然处之的模样。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是想引蛇出洞。倘若这背后是人在装神弄鬼,那他无论是刻意在棺内遗留此物,还是不小心落下,定然不愿意这串铜铃被公开拍卖,落入外人手里。只是没想到,人没引出来,反倒引出了一摞子鬼。”
听闻此言,江流朔似乎有所触动,原本紧闭的双目徐徐睁开了。
“看来十之八九是被我猜中了。”
江羡宁得意地看着对面之人,刚想再趁势说上几句,却见江流朔又闭上了双眼。
“你知道这个世界上,什么样的人最容易没命吗?
“什么?”
“自作聪明的人。”
“切,都说我们江家受了鬼兵的诅咒。爹和大哥不幸遇害,算算辈分,接下来也是二哥你先没命。”
“放心,我想这个诅咒应该不会在你身上应验。”
江流朔默然片刻,突然幽幽地道出了一句。
“什么意思?”
江羡宁凝滞目光,不禁觉得胸口一阵紧缩。
“我想你身上流着的,恐怕不是江家的血吧?”
江流朔眼波流转,看着江羡宁的眼神变得扑朔迷离。
“如果我没猜错,你可以听见,九渊铜铃的声音。”
“二哥,你知道这个世界上,什么样的人是最最容易没命吗?”
在与江流朔对视三秒之后,江羡宁眼中的惊讶之色稍纵即逝,继而转换成了嘲讽的笑意。
而江流朔仍是目光幽深地注视着她,不发一言,似乎要窥探尽隐藏在黑暗深处的所有秘密。
“你刚才说的啊,自作聪明的人。”
江羡宁哈哈一笑,虽然表面上还是一副处变不惊,直面否认的态度,可心里却已是惊澜四起。
还未等她缓和情绪,随着周遭的人烟逐渐稀少,远处翘立华美的飞檐已经近在咫尺。
深长的宫道蜿蜒曲折,极目远处,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宫殿楼宇,似点点星辰般散落其间,亦如历史书册中所呈现的那般庄严肃穆,气派巍峨。
由于宫外车马不得入内廷,二人便在在内侍和宫娥的引领下,步行前往江太后所在的裕和宫。
江羡宁和江流朔一前一后,默然行走在宫墙高耸的宫道上,沉寂而孤独。
身处其中,只觉渺如尘埃,令人顿感王气之蒸蔚。
有那么一刹那,江羡宁只觉心神一阵恍惚,望着这周遭种种,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正当她神思迷惑间,一只似猫非猫的白色的生物不知从哪里窜出,突然从身旁飞奔而过。
速度之快,犹如一阵旋风。
江羡宁眸光一闪,猛地转过头去,待她想要看清是何动物时,对方却已经消失无踪了。
这皇宫里的动物都成精了吗?竟跑得这么快。
“喂,你看见了吗?”
江流朔回过头来冷冷地瞟了他一眼。
“刚才那只全身雪白,速度奇快的猫。不过…好像又不是猫。”
“……”
“难道是我看错了?”
江羡宁喃喃自语着回过头来,耳边响起了江流朔冰冷低沉的叮咛声。
“这里是皇宫,我劝你最好收敛一点你那愚蠢冲动的个性,出了事,后果自负。”
眼见江太后的寝宫近在咫尺,江羡宁愤然地瞪了他一眼,继而收敛神色,不再多加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