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妍刚到,就见一脸怒气的丁武父亲甩手从办公室走了出来,苏凤山紧随其后,神色恭维:“建设哥,有话好好说,小孩打架没必要闹到公安局啊。”
“没必要?”丁建设一听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跟你说这件事没得商量,你要是不答应,就等着给苏宝生送牢饭吧!”
说完这句,他铁青着脸拂袖而去,经过苏妍身边时还特意瞪了她一眼,“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
这人有毛病吧,见人就咬?
苏妍不想在大庭广众下和丁建设对骂,走到苏凤山跟前喊了声,“爹。”
“回去再说。”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苏妍点头,默不作声和苏凤山一起回了苏家。
两人前脚刚进屋,大哥苏宝国闻讯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爹!听说宝生那臭小子和人打架了,就他那三脚猫功夫打的过谁,丁武那孙子在哪?”
宝国似乎把消息听岔了,以为他弟挨了揍,抄起门后的锄头准备去帮忙。
“在医院呢!你拿锄头照着他脑袋前门狠狠一敲,给你弟出口恶气。”
“唉!放心!小妹你在家待着别出去。”
苏宝国朝掌心吐了口唾液,搓了搓,将锄头往肩上一扛,大步流星直朝医院奔去,没走几步突然察觉不对劲,折返回来皱眉问苏凤山,
“爹,照着脑袋敲不得把人打死?再说,他怎么在医院呢?他在医院那宝生在哪?”
“……”
苏妍知道这会儿她爹心情不好,赶忙解释道:“大哥,宝生没受伤,人被民兵队的扣押了,说要交公安局。”
苏宝国一愣,过了会儿才把锄头放下来搁回门后,嘀咕道:“敢情这小子打架打赢了。”
他声音大起来,无所谓道:“爹,村里打架的事一年发生好几起,也没见谁把人送公安局啊。他们多半是吓唬人的,我找丁胜利说去,给他赔钱就是了。”
苏凤山摸出那个空了的烟袋,在屋里来来回回踱步,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他要赔钱就好办了,丁建设撂下话了,除非让囡囡嫁给丁武,否则宝生就等着吃牢饭。”
什么?
嫁给丁武?
苏宝国勃然大怒,脱口骂道:“放他娘的狗屁,他家丁武长啥样心里没点数,好意思!”
整个红树湾公社,丁武也算名人,脸上的疙瘩红一块紫一块,再加上脖子长了成片成片的白癜风,让人恶心。
已经二十好几了,没有哪个姑娘愿意嫁给他。
偏生他还丑而不自知,瞧上了红树湾最漂亮的少女,早在两三年前便三天两头上苏家说媒,均被苏凤山以各种理由打发了。
最近一年倒不怎么来了,本来他终于认清现实,没想到在这等着他们呢。
丁武也就罢了,关键是他叔,不好对付。
苏妍思忖片刻,沉声说道:
“按说宝生出手打人是不对,拘留罚款这些都是应该的,但丁家仗着丁胜利是支书竟然提出这等无理要求属实仗势欺人了。”
“唉,”苏凤山叹了口气,无奈道,“人倒霉的时候都能被一根稻草都能压死,何况是个支书。”
“爹,丁胜利要真敢给宝生扣帽子,那咱就把事情闹大,闹到县里去,捅破天了总会有人管的。”苏宝国义愤填膺, “小妹说什么也不能嫁给那个丑八怪。”
苏凤山看了眼苏妍,沉默了下来。
他的态度让苏妍微微有些失望,内心不禁腹诽道:难不成这位父亲以前对女儿的好都是假象?真要儿子出事了,还是会把女儿推出去。
正思虑间,听到苏凤山咬牙说了句:
“他想要娶我家囡囡,除非我死了。”
这还差不多。
苏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神色一敛,乖巧地给苏凤山父子俩各倒了杯白开水,主动道:
“爹,周野的表哥在省城当官,我打算找他求求情,看能不能请他表哥给说句公道话。”
苏凤山的目光落在女儿脸上,发现对方非常沉着,完全不像是以前一遇到事就慌慌张张的模样。
他接过杯子,嗫嚅道:“周野今早不是还让李春梅过来…”
苏妍笑着截断他的话:
“一码归一码,相亲不成,其他事还可以谈的。”
苏宝国道:“周野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主,小妹,你真要去求他?”
“眼下也没有其他好办法,试试看吧。”
……
丁武的头被宝生打开了花,胳膊还折了,在医院里缝了几十针,接了骨,第二天醒了。
苏凤山拎着炖好的菌子汤去医院探望,被丁建设连人带汤从医院轰了出来。
“姓苏的,这事没得商量!要么你儿子去坐牢!要么把你女儿嫁过来这事两清!你自己选吧!”
选个屁选!
在辗转得知宝生是着了丁武的道才动手打人后,苏家的态度也强硬起来。
可以适当赔偿医药费,其他条件免谈!
强势归强势,但人捞不出来,又没有旁的门路,只能干着急。
就在宝生被关在民兵队的第三天傍晚,苏妍终于在潭村看见了周野。
夕阳耀目,男人推着自行车从远处走来,额发被风吹得往后扬起,日光洒在他凌厉隽刻的脸庞没有温和之色,明明是春天,浑身上下却透出凛然寒意,像是刚从漠河踏着厚厚的风雪而来。
“周野。”
苏妍脸上露出明媚的笑,小碎步跑过去,甜甜喊了声。
本想着上次相亲时问过,他通常一周回来一次,也就是说这几天应该不会回来,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
男人轻轻瞥她一眼,不动声色从她身侧走过:“有事?”
说话的功夫,他掏出钥匙开门,将单车停好,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进了屋。
她已经主动在笑了,他居然一点反应也不给。
苏妍面无波澜,小步跟进去,随手将两只肥美的螃蟹往桌上一放,望着他笑盈盈地说:
“请你吃螃蟹。”
屋子里很安静,女孩清脆的嗓子如黄莺出谷,听得人心口不由一酥。
周野淡淡睨她一眼,手指不紧不慢捏住中山装顶端的扣子解开,神情透着几分散漫:
“听说苏同志前些天饿得厉害,这才三日不见,倒有吃食送人了,着实令人刮目相看。”
苏妍哪里会听不出他语气里的揶揄,莞尔道:“三年河东三年河西嘛,再说我也就两只,多了没有。”
“苏同志变化的可不只是螃蟹。”相亲那天这姑娘还漫不经心的,今天陡然这么言笑晏晏,实在诡异。
不过话说回来,她笑起来还挺可爱的。
周野好整以暇地从烟盒里敲出一支烟咬在唇角,又道:“你坐会儿,我去烧水泡茶。”
几天不在家,炉子早灭了。
他就着烟熟稔地点燃柴火生了炉子,待煤炭燃起来片刻,将水壶搁上去。
院中景致不错,虽没什么绿植,但左右两侧的葡萄架和丝瓜架都搭好了,竹篾修得整整齐齐,看得出来院主做事是个有条不紊的人。
微风裹着灿阳路过堂前,温热晴朗。
没一会儿,壶里的水开了,弯曲的壶口氤氲出汩汩热气,周野用一只白瓷的小盏沏了茶,两指夹着面无表情推至苏妍面前。
“好香。”
上次也这么夸过。
就在苏妍要拿手去端瓷盅时,对面的男人突然出手,攥住了她手腕。
他力道很轻,但成熟男人的体温明显比她高出一截,烫着苏妍下意识想躲。
“周……野?”
“刚烧开的,等等。”
说罢,骨节分明的两指一触即离,没有停留半秒。
嗐,她一个后世穿越来的人什么小电影没看过,总不至于被男人碰了一下手就搅得心慌意乱。
苏妍掩饰地清咳一声,岔开话题道:
“你不是说一周回来一次吗,今天好像不是周末。”
周野抬起自己面前那杯茶水,送到唇边,说道:
“相亲的事,我说过这两天给你们消息。”
“给我们消息?”苏妍错愕地望过去,目光一瞬不瞬盯着他的眼睛,想要辨认这句话的真假。
可惜男人瞳色深似暗夜,什么心思也瞧不出来。
苏妍懒得再猜,索性道:
“相亲第二天你不是让李春梅去我家回过话了吗,你说没看上我,还让我去找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