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有问题?”
高云敏锐地察觉到萧承曜的异常,吓了一跳,连忙看了看那盆铃兰花,看了半天无果,只得小心翼翼地问。
萧承曜定定望着那盆铃兰花,眯起那双狭长的丹凤眼,“我怎么感觉,好像有人在窥视我?”
“您是指,这盆花?”高云有些迟疑。
萧承曜默了半晌,一时也有些分不清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只因刚才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很快消失了。
其实是江沅芷被他吓到,连忙转过头,将自己深深埋进花蕊中,不敢再看他了。
江沅芷忍不住纳闷,自己明明没有了心,为何在萧承曜面前,却会害怕和紧张。
怪只怪这个萧承曜太过谨慎和敏锐。她忍不住暗骂。
“罢了。你去府里检查一番,看是不是混进了探子。”
“属下这就去!”高云说着,一闪身就出了寝房。
等高云离开,萧承曜再次看起书来,只是刚翻过一页,却不知为何没有心思再看下去。
他放下了书本,起身。
高大挺拔的身躯缓缓朝那盆铃兰花走去。
花朵中的江沅芷感觉到萧承曜在靠近,忍不住灵魂颤抖起来。
要是……要是被他发现了怎么办?
她想起当初红羽灵调侃她的话,顿时更加紧张了。
终于,萧承曜走到了铃兰花跟前。
他凝眸静静看了它好一会儿。
像是在欣赏,又像是在审视。
时间缓缓流逝,江沅芷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她不敢去看萧承曜,但她能感觉到他那深邃而犀利的目光,像是要把这盆花看穿,又像是要把她看穿。
而在萧承曜的视角,他倒是发现一件有趣的事。
就是这盆蓝色小花的二十多朵花,其中有一朵颜色要比其他的都深而鲜艳。
但它的花枝却最矮,矮得几乎要淹没在其他花枝里,似乎企图要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他弯了弯唇,不知是在想什么。
下一刻,他提起窗户边一壶水,朝铃兰花浇了过去——
江沅芷突然感觉空中下起了绵绵细雨。
抬头一看,竟是萧承曜在给花浇水。
幸亏她现在只是一缕幽魂,这水淋不到她的身。
不过,看着自己所在的花瓣上多了很多清澈的“湖泊”,她倒是莫名其妙地感觉到渴了起来。
她鬼使神差地捧起一汪水喝了一口。
还挺甜的。
她再喝了一口。
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这朵花里的水都被她喝光了!
萧承曜几乎是马上就发现,这朵最艳丽的花上面的水珠正在以一种诡异的速度变干。
他的眸子泛起危险的光,再度浇了点水去观察。
不过这时候的江沅芷已经喝饱了,不再碰多出来的水。
萧承曜眨眨眼,再度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看错了。
难道是近段时间太累了?
他抬手揉了揉略微酸胀的眉心。
这时候,有暗卫自虚空出现,单膝跪在萧承曜身后。
“主子,傅家的事查清楚了。”
“说。”
“傅矜寒和江家的人联手设计了江沅芷,动手的是靖王爷司徒宣,傅家和江家想挑起上官家与司徒宣的仇恨,让上官家为太子所用。”
萧承曜忽而轻笑出声,“呵……本座早就猜到了。”
这时暗卫接着说:“另,您吩咐属下们多留意江沅芷的尸体,结果果真出事了——傅矜寒和江锦颜昨晚偷偷把尸体从坟墓里挖出来,带到南山去烧……”
“你说什么?”萧承曜皱起了眉头,转身盯着暗卫,“烧尸体?”
暗卫头皮一紧,将头埋得更低了些,“据、据说,是因为江锦颜害怕江沅芷会复生……”
“荒唐!”萧承曜低斥一声,不知为何,凤眸里染上了冷怒之色,“人既已死,为何还要挖出来烧掉?这跟掘坟鞭尸有何区别!哼,堂堂刑部尚书嫡长女,圣上亲封的锦绣郡主,竟是此等心肠歹毒的女子!”
暗卫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没有人知道,他们的主子,萧提督,最是痛恨掘坟鞭尸行径。
因为多年以前……罢了,这种人惹到了主子,定没有好下场。
“现在江沅芷的尸体怎样了?”
“已、已经被烧焦。幸亏昨晚起了大风,火烧到了江锦颜,他们才很快离开,尸体并没有被烧完……”
暗卫将山上发生的事一一道明。
“去把她重新挖出来,重新安葬。记住,寻一个傅矜寒他们找不到的地方。”
“属下明白。”
暗卫很快离去。
室内再度恢复宁静。
萧承曜没有心情再欣赏铃兰花,转身去洗漱更衣,准备前往西厂当值。
他不知道的是,铃兰花当中的江沅芷,在听到他的那些话后,早已泪流满面。
或许是刚刚喝了水的缘故,她现在想哭居然也能流出泪来。
但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她深深地被萧承曜感动到。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亲情缘薄到只剩外公,下场凄惨的自己,会得到来自一位生前素未谋面的人给予的温暖。
这个人,还是传闻中手腕铁血、狠辣无情的萧提督。
假如……假如真有机会重生,她定要好好报答他。
正在她想着这些事的时候,萧承曜已经出了门。
江沅芷这才敢从铃兰花中飘出来,仔细观察这间曜华阁。
她一直清醒地记着自己的任务,要沾染上萧承曜的气息。
白天她无法行走在外头,也就无法跟随萧承曜出去,可在萧承曜的家里,寝房里待着,照样有机会。
只要是萧承曜接触过的东西,她多去接触接触,是不是就能更快沾染他的气息了?
说干就干。
她开始在曜华阁飘来荡去,摸摸这个,碰碰那个。
甚至连萧承曜穿过的衣服,她都翻找出来,试着摸了好久。
对于活物她并不能触碰到,但这些非活物还是可以的。
她能闻到萧承曜的衣服上有股淡淡的松香味。
她还能感觉到,接触了一个时辰萧承曜的这些衣物后,有一股淡淡的紫气往她的灵魂里注入,令她觉得很是舒服。
然后,她胆子越发大了起来,开始盯上了萧承曜睡过的床。
看着那张挂着深蓝色纱帐的床,江沅芷其实还是有些忐忑的。
她问自己:这么做,会不会太孟浪了?
毕竟男女有别……
可一想到自己只是一缕魂魄,而萧承曜只是个太监,她又释怀开来。
她朝萧承曜的床飘了过去。
然后她试着坐在上面。
没什么问题,她便大胆地躺了下来。
她再次闻到了一股沉稳的松香味。而且这一次更清晰。
这松香的气息深沉而稳重,让她一下就感到平和与宁静。
萧承曜此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
为何外界都将他传得那么可怕,可偏偏他喜欢用松香这种安宁祥和的熏香?
这样的熏香,跟佛寺中常用的檀香又有什么区别呢?
萧承曜他,也是信佛的人吗?
想着这些,江沅芷已沉沉睡去……
外面此刻却是鸡飞狗跳。
只因西厂萧提督带着大批锦衣卫,在整个幽京城搜查刺客。
什么刺客?
当然是毁了江家嫡长女江锦颜容貌的刺客。
就在之前,他拿到了皇上给的圣旨,要他一同与刑部尚书查近段时间的岭南贪墨案。
他随着刑部尚书江正宥一同去了江家,美其名曰共同商议这件事,还提到可以让才名满天下的锦绣郡主共同参与。
江正宥并不知道江锦颜昨晚的事,也不知道这个女儿已经毁容了,于是大大方方地带萧承曜回了府。
并让下人通知江锦颜出来见客。
可江锦颜的婢女面对冷戾的提督大人,支支吾吾半天,终于让江正宥察觉了不对劲。
等到萧承曜带着人强势闯入江锦颜的院子时,大家才发现那个头皮和脸皮烧焦、状如厉鬼的江锦颜。
江锦颜哭喊着说自己遇到了刺客,就是不敢说自己是因为什么被烧了。
萧提督为人很是大方,即刻派人全城搜捕,江家的人想拦都拦不住。
这下,全幽京的人都知道,锦绣郡主毁容了。
甚至还有传言说容貌尽毁的江锦颜,不配做郡主。
皇上得知此事,震怒得拍响了龙案。
“好端端的怎会被烧?还故意瞒着?给朕好好查清楚!看江家的人究竟在包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