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帝又言:“内府新造了一批首饰,朕稍后命人送来让你们母女挑,若是都喜欢,全留下也无妨。”
萧贵妃颔首轻言:“谢陛下。”
赵宜宁欠了欠,“父皇,儿臣累了,想先回去歇息。”
启帝应允。
回到月华台,赵宜宁坐在窗边茶几旁。
解除了和裴家的婚约,她倒也轻松,只是刚被人算计了一场,心里不舒坦。
阳光顺着窗户间隙投了进来,正好照亮了茶几上的一沓字帖。
她读书的本事不如赵宜欢,只能尽自己所能写一手好字,昨天她还在窗前,拿着她练了好些年的字帖练字。
“清秋。”赵宜宁看着那些字帖,缓缓言道,“把这些拿去烧了吧。”
清秋觉得可惜,那些字帖是裴世子给公主的,是裴世子亲手所写,公主照着练了好多年。
她昨天陪着公主练字的时候还在打趣,说公主再练一些时候,就能与裴世子写出一模一样的字。
清秋收拾字帖,想到这儿,立马皱了眉头。
她回头看向公主,“公主,刚才的策论是裴世子……”
赵宜宁没有回答,只是让清秋照办。
能将她的字迹仿得如此相像的,除了裴怀瑾还能有谁?
“去吧。”
清秋不再迟疑,拿着这些字帖都觉得晦气,是该烧个干净!
赵宜宁走到殿门口,看见那些东西被烧作灰烬,眼神淡如烟水。
清秋小声言:“公主早就知道了,才想解除婚约的吧,奴婢还以为公主是在气头上。”
赵宜宁摇了摇头,她很少生气,也不会像赵宜欢那样大喊大叫。
大喊大叫有什么用?
旁人总说她生性单纯。
是啊,说得再多永远不如做,值得的便珍惜,不值得的就丢掉,日子太平与人相安无事,受欺负了就还手,她赵宜宁就这么单纯。
萧贵妃送启帝离开,看见月华台门口有烟雾,她惑然问道:“你们在烧什么呢。”
清秋欠了欠,“回娘娘,是裴公子先前拿给公主的字帖,公主已经练得差不多了。”
启帝闻言,眉头轻皱,却也没说什么,移步离开了昭华宫。
夕阳西下的时候,内府女官带人送来了好些东西,有衣裳,有首饰。
萧贵妃喊来赵宜宁在主殿里挑选。
珍宝首饰,赵宜宁从来不偏爱,也许是因为不缺,所以不稀罕。她本也不喜欢招摇,平日的打扮也是公主最素净的一个。
“宁儿瞧瞧这个。”萧贵妃拿起一支步摇在赵宜宁发髻上比了比。
“母妃要是喜欢就留下吧。”
“母妃都这把岁数了,还要什么首饰,倒是母妃的乖宝长大了,往后得多花些心思在打扮上,不能叫旁人抢了风头。”
萧贵妃知道她女儿从不在意这些,就替女儿做主,挑了些做工精致的发饰,又选了几匹锦缎,用来给赵宜宁做衣裳。
挑好东西,萧贵妃带着女儿回主位坐下,淡淡问道:“上次本宫让内府赶制的东西准备得如何?”
女官毕恭毕敬地答:“回贵妃娘娘的话,那些九公主及笄礼要用的东西,奴婢们不敢马虎,正用心做呢。”她接着说,“除了公主及笄当日穿的衣裳,戴的头饰,奴才们还赶制了夜宴用的器皿,清秋姑姑她们当日穿的衣裳也要额外做。”
“算你们有心。”萧贵妃看了贴身女官珮如一眼。
珮如点头会意,送了一盘银子过去。
女官欣喜,“谢贵妃娘娘。”
“只要能将九公主的及笄礼办得体面风光,本宫重重有赏!”
日升月落,又是一天。
跟赵宜宁想的一样,第二天朝会上,她父皇下旨给赵宜欢和裴怀谨赐了婚。
看似只是另指了个公主给裴家,却涉及朝中势力的重新划分,掀起了一阵不小的波澜。
赵宜宁得知这个消息,是在尚学殿里。
太傅罚她将今日学的课文抄十遍来着。
其他的兄弟姊妹几乎都走了,簇拥着赵宜欢,说着恭喜。
人陆续走完,殿里恢复了安宁,赵宜宁心无旁骛地抄着书。
清秋在旁边研墨,不禁叹道:“裴元两家都是将门,手握兵权,如今强强联手,他们两家的人只怕做梦都要笑醒。”
她感叹归感叹,实则是在替公主抱不平,倘若没有这些权谋纵横,公主的姻缘怎会如此坎坷。
赵宜宁听出了清秋话里的不高兴,元妃母女得意又得势,他们昭华宫的人有几个笑得出来?
赵宜宁却不这样想,若真是十足的好事,就算她不要裴怀谨,也不会白白便宜了她母妃的宿敌。
“清秋,你觉得五姐姐嫁到裴家是好事?”
“不止奴婢,阖宫上下想要巴结元妃的人,不都在说恭喜?”
“因为宫里的人也只看到了强强联手,却没看见树大招风。”赵宜宁一边抄书,一边小声说。
清秋皱了皱眉,“公主的意思是?”
“得意不过是表象,会有人收拾他们的。”赵宜宁不紧不慢地说,“人家能坐稳那个位子,能拿住父皇都拿不住的权力,靠的可不是讨媳妇。”
“公主是说丞相大人?”
赵宜宁点了下头。旁人只看到裴元两家风光无限,没看到局势变动的背后有人会不高兴。
裴元两家能有如今的底气,靠的是吞并南梁的军功,可攻打南梁是丞相的主张,让他们出征也是丞相的意思。
什么强强联手,这在顾相眼里叫过河拆桥!
人家前脚送了他们功劳,后脚这两个就想分兵权出去自立门户……
她只见过顾峥一面都觉得他并非善类,想必他对付这种忘恩负义之辈更不会心慈手软。
丞相有人牵制,裴家有人对付,鹬蚌相争,受益的就是他们赵家。
赵宜宁回到昭华宫,老远就看见主殿门口站着不少宫婢太监,这是嫔妃们来给她母妃请安了。
“陛下将婚期定在下月初,比九公主的及笄礼还早呢,可见陛下有多中意怀瑾这个女婿,说起来臣妾也不明白九公主为何这般任性,辜负了贵妃娘娘的期许。”
“宁儿是本宫的女儿,你一个庶母若懂她,将本宫这个生母置于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