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郡商贾缴纳的税收,缴纳在任何一个郡,都是大秦的,最后还是要用在大秦子民的身上。”
“若是大家都如此计较,巴郡哪来的税收?”
大司命不以为然道:“大人为国为民的想法,令人钦佩,可是,不是所有人都会这么想。”
“哦~”甘罗轻哦一声,想听听阴阳家有什么情报。
“据我所知,以华阳太后为首的楚系一脉,似乎想将南郡彻底掌控在自己手中。”大司命脸上挂着标志性的轻笑,说道。
“南郡的天,大半不就是楚系的么。”甘罗也露出一副不以为然的神色,无所谓道。
“大人不担心楚系坏了您的好事?”大司命不解道。
“楚系只要不傻,就不会错过这个敛财和收揽民心的机会。”甘罗自信满满的说道:
“而且我相信,如果楚系一脉真和你说的一样,南郡非但不会被楚系一脉掌控,楚系一脉,反而会彻底失去插手南郡事务的机会。”
“这是为何?”大司命又问道。
“南郡,现在是大秦的南郡,不是当年的楚国国都。”甘罗蔑笑道:
“楚系一脉在南郡的影响力越大,他们在朝堂受到的打压就会越大。”
“在这等大是大非面前,哪怕是与楚系同进退的韩系、齐系等同为外戚的盟友,也会立马放弃楚系一脉。”
大司命想要反驳,却又不知从何处说起,闭口缄默。
……
嘴上虽然特别犟,但甘罗还是把大司命的话放在了心里。
接下来的几天。
安排与商业有关的诸多公务时,有意无意的下了几道看起来比较多余、且毫无意义的命令。
与此同时。
甘罗加快了对南方各国情报刺探的力度。
若非巴郡日益兴盛的商业做了遮掩,他的小动作,肯定会暴露在各方势力眼中。
这日。
郡丞的一番话,差点让甘罗以为他的动作暴露了。
“大人,吸引夜郎、滇人等南方小国小族来郡内交易,于民有利、于国有利。”郡丞疑惑道:
“如今,郡内商贾频频南下,南方各国族亦有商队不断北上。”
“交易货物的数量,日日迭升,若是命边关官吏收取关税,定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届时,大人诸多为民谋利之政令,便可多管齐下,齐头并进。”
“而非与眼下一般,苦于郡府库房钱财,而进展缓慢。”
甘罗微微颔首,道:“郡丞此言有理,但,不取关税,是朝廷的政令,我们岂能擅改国政。”
见郡丞眼神闪过失望的神色,甘罗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我们可以变通一下嘛。”
说着,起身指着背后的舆图,说道:“我们可以在边关内外,设立互市。”
“命商贾于互市之内交易,便于管理的同时,收取市税。”
“大人英明。”郡丞越听眼睛越亮,巴郡商贾的利益,何尝又不是他的利益。
大官豪族的身后,哪个还没有点营生。
郡丞逐渐回过神来,问道:“关内不过一道命令的事,关外互市,如何让邻国同意我们的官吏收取税收?”
“你还想在关外收税?”甘罗没好气的说道:“收税想都不用想,但是,关外互市,必须要让我们的军队和官吏入驻。”
“让我们的人,给邻国兄弟,指点一二。”
“是。”郡丞朗笑道。
军队和官吏入驻了,收商税,不是迟早的事。
可他哪知道,他打算收羊毛的地方。
在甘罗眼中,和巴郡一样,是自己的地盘。
“辛苦郡丞了。”甘罗客气道。
“职责所在。”郡丞连忙起身,应声之余,离开了正堂,去安排互市的事。
郡丞离去之后。
甘罗立马提笔写信。
内容正是互市如何打造、管理等等细节。
写完之后,命人去蜀郡送给王翦。
让王翦知晓的同时,转送给蜀郡郡守,蔡泽。
互市需要小股军队参与,名为驻守,实为刺探情报。
而这种事,王翦肯定会干的比他好。
告知蔡泽。
一来,是征伐南方各国族时的粮草辎重,大头得靠蜀郡。
二来,是感激蜀郡的几个之前照拂他的高官。
三来,则是他不想将入仕起点的蜀郡放弃。
日后,他还会不停的通过这样的方式,加深他在蜀郡的影响力。
以便日后插手蜀郡。
甘罗只是一个巴郡的代理郡守,可也没有规定说他不能干预别郡事务不是。
官官相护,官官相通。
几千年来,都没有变过的道理。
甘罗还是知道的。
哪个当官的在主政疆域之外,还没点人脉。
从而影响到外郡或外县的个别事件的走向。
……
数日后。
蜀郡,繁县。
王翦接到甘罗的来信时,他正好在和来繁县视察的蔡泽小聚,商议蜀郡驻军轮流整训之事。
蔡泽再怎么说曾经也是大秦的相国,看待很多事务时,所站的高度和眼光,与寻常地方的官吏,有很大的不同。
当着蔡泽的面,王翦快速阅完甘罗送来的信件内容,直接递给了蔡泽,“纲成君,巴郡甘郡守的来信,托我转交于你。”
“甘郡守的信。”蔡泽接过信件,急速浏览过一遍之后,又忍不住从头开始,慢慢复读了一遍。
罢了,感慨道:“甘氏,少年英杰,天下人终究还是小瞧了他。”
如之前所言,蔡泽很快就联想到了将互市,在秦国与异族交接的各处边关架设的场景。
如:正西边的氐羌、西北处的月氏、正北方的匈奴等等。
他可不认为,这是甘罗为了收取商税而巧立的一个名目。
互市之策,实为深思熟虑的久远国策。
“甘氏英杰与其祖,可为大秦一则美谈。”王翦不由得再次拔高对甘罗的看法。
他估计,蔡泽此次跑来军营,就是已经察觉了些许蛛丝马迹。
但甘罗光明正大的促使蜀郡跟随他图谋南方各国族的脚步,甚至是干预蜀郡政务的作为。
让他看见了截然不同的一面。
任何时候,想成大事,嬴的手段,定是光明磊落、堂堂正正。
阴谋诡计固可成一时小利,但绝对不会走的太长远。
现如今,甘罗以利诱导的办法。
任谁评说,最过分,不过就是一句狂妄罢了。
谁又能想到他这封信背后所隐藏的真正含义。
王翦不确定,但总有一种感觉,甘罗的这封信件,恐怕不仅仅是局限于为未来征讨南方各国族提供便利。
他兴许还对蜀郡,抱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想法。
作为历史上屈指可数的功高震主却能全身而退的人物之一,王翦的政治嗅觉,岂是一个简单的敏锐能够形容。
可偏偏这样的人,总是喜欢揣着明白装糊涂,以掩饰自己的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