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穿着一身鲜艳如火的骑服,骑在一匹雪白的高头大马上,整个人看起来英姿飒爽。
沈成安仔细打量了妹妹一番,只见她发束流苏,眉眼如画,身姿曼妙,飒沓如流星,眼中不禁流露出满意的神色。
“这样穿多漂亮!我沈成安的妹妹如此美貌,就得多穿艳丽的衣服,活的像小太阳一样。阿昭,你回去赶紧把以前那些老气横秋的衣裳统统扔掉,哥给你买新的。”
哥哥的话让沈昭有片刻愕然。
是啊,娘也说她皮肤白皙如雪,皓齿红唇,艳丽娇美,应该多穿些艳色的衣裳。
但崔少卿崇尚魏晋之风,说女子就该素衣清颜,如尘若水,才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之美。
所以她就以清淡素雅自居,整日不是挂画插花,就是闲坐庭院听雨声,生生将颜如牡丹活成了静若秋兰。
她曾经活的那样卑微,连在崔少卿面前说话都要反复斟酌,唯恐他说自己学识浅薄。
甚至还时常洋洋得意地与闺中密友分享,说女子微笑时要垂眸,这样才端庄。喝水要四只手指捏住杯身,轻轻翘起小拇指,那样更显优雅。
如今想来,真是可笑。
秋娘在摊前大声揽客,崔少卿就站在她身后笑眼相看。
秋娘行动大开大合,崔少卿只会悄声挪开桌椅,生怕她磕磕碰碰。
秋娘笑的时候露出八颗牙齿,崔少卿还会夸她淳朴洒脱,美在自然。
爱与不爱,其实很明显。
爱你的人迁就,不爱你的人只想改变。
爱你的人生怕给的不够,不爱你的人就怕付出太多。
爱人如养花,而她只是草芥。
沈昭骤然抬头,将马鞭在空中挽了个花,策马疾驰而去。
沈家嫡女岂会是草芥!
“阿昭,你等会哥哥啊!”
沈成安赶忙在后面追赶,嘴角却笑成了花,这样鲜活的妹妹真好。
让崔少卿的贤良淑德见鬼去吧!
兄妹俩在最繁华的商肆里从头买到尾,绫罗绸缎,头面首饰,金钑臂钏……
“阿昭,这枚簪子好看吗?”
“阿昭,这件衣服适合你!”
“阿昭,这个耳坠你喜欢吗?”
沈昭看着哥哥满脸期待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出声:“我都喜欢。”
沈成安闻言更高兴了,每走一家都会挑不少东西。
不知不觉间,太阳已高悬头顶,兄妹俩逛的尽兴,身后的随从们却累惨了,他们每个人手上、肩上、背上都挂满了各种物品。
沈成安摸了摸腰间渐瘪的钱袋子,十分担心再买就会囊中羞涩,提议道:“阿昭,已经快到晌午,咱们到长庆楼喝口热茶吧。”
沈昭从善如流,“好啊,正好我也口渴了。”
沈成安立刻遣散不堪重负的随从,“你们先把东西送回府,回去好生休息,不用再跟回来了。”
刚刚还愁眉苦脸的随从们马上眉开眼笑,虽然辛苦了半天,但主子体恤,还给他们放了假,一身的疲惫也跟着烟消云散。
“谢大公子,谢大小姐。”
兄妹二人笑着扬鞭,策动身下骏马一路疾驰,不多时便来到了长庆楼。
他们同时勒住缰绳,骏马猛地抬起前蹄,发出一声高亢的嘶鸣,引起周围人的侧目。
崔颢正在二楼看戏喝茶,听到楼下的嘶鸣声,侧头望向窗外。
他身后的李管家还在喋喋不休:“我的三爷,您都跟陛下复完命了,咱们还是赶紧回府吧!”
崔颢盯着楼下一袭红衣、娇艳动人的女子,笑着问道:“我怎么看楼下的姑娘那么眼熟呢?”
李管家满脸的褶子都皱成一团,“三爷,您别管什么姑不姑娘了,太夫人如今正病着,心里就惦记您,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崔颢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笑容不变地继续问道:“我娘是真病了吗?”
李管家:“额……”
“我娘心志坚定、身体硬朗,别说是少卿那点风流韵事,就算是我爹的风流韵事也气不倒她。我猜啊,八成是少卿把事做的太难看,沈家不能得罪,但小阿昭又是要过门的孙媳妇,这事惩治轻了没法跟沈家交代,惩治重了又怕以后拿捏不了新妇,所以娘就索性装病,让沈家别追究的太过。”
太夫人的心思一下子都被崔颢点破,李管家只能嘿嘿尬笑两声。
“你看看下面,是不是小阿昭?”
李管家侧头看向楼下,沈昭将缰绳交给茶楼的小二,正转头与沈成安笑着说话。
“确实是沈小姐,但沈小姐往日都是坐轿子出门,衣裙也以素雅为主,今日怎么格外不同?”
崔颢嘴角微微上扬,“大概是我那读书读傻了的大侄子彻底把人伤透了,人家姑娘幡然醒悟,终于打算做回自己。少卿心高气傲,不懂得珍惜,以后有他受的。”
李管家很无语,那可是您亲侄子,这样说好嘛?
崔颢侧过身子,朝楼下喊道:“成安,小阿昭,我定了厢房,你们要不要上来啊?”
“三爷!”李管家立刻出声制止:“下面说书的正在讲大少爷英雄救美的事,可不敢让沈小姐听啊!”
自家三爷被陛下宣回京,说什么也不回府,偏在茶馆听大少爷的风流史,把他急的是团团转。
崔颢作为崔家唯一的武将,常年在北疆领兵打仗,通常年余才能回家一次。
他不愿意立刻回府,是因为自家母亲实在过于慈母心肠,府里现在又都是女眷,有说不完的家长里短和婚嫁诸事,每次都把他讲的昏昏欲睡。
太夫人本就偏疼幼子,又常年见不到,但凡他回府就要从头到脚研究个遍,恨不得五脏六腑都要扒开来看,以确保他安然无恙。
此次他被调回京,是因为北疆初定,陛下有意让他接管兵部的武选司,掌管“除授”,也就是选用武官。
武选司既手握实权又是个肥差,是多少人都眼红不来的好差事。能得此官位,说明陛下对崔家圣眷正浓,也是对崔颢的器重。
崔颢打算先在城中了解一下新鲜事,等大哥下朝再同他一道回府,也好让大哥随时把他从一众女眷的盘问中解救出来。
这是兄弟俩惯用的伎俩。
没想到他刚出宫门就被李管家堵住,恨不得将他绑回去,立刻给太夫人看。
崔颢摆脱不了李管家,只能带上他一起去茶楼听书,恰好城中最新鲜的事又是崔少卿的情事,于是他就兴致勃勃地听了下去。
更巧的是,他居然还遇到了侄子风流债的苦主,也是他自小看到大的姑娘,沈昭。
不怕事大的崔三爷就起了坏心思,打算邀她一起听书,顺便了解一下她对这事的看法。
李管家如今毁的肠子都青了,太夫人让他去接三爷,他就该说自己头疼脑热拉肚子,死活都不能应下!
这主就是匹脱缰的野马,谁能控制得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