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块三角地?”陈九月嘶哑的嗓音陡然拔高:“是连着河道的那块三角地?沙地不说,每到雨季,水还会淹上来。而且,那块地大小最多只能建两间房,多搭个灶台都够呛……
儿呀,那地根本不适合用来建房子住人啊,这不是明摆着敷衍咱们孤儿寡母吗?”陈九月恨不能捶胸顿足。
穿个越,又是寡妇又是带拖油瓶的,现在还要拖家带口露宿荒野去?
“里正叔说……说村里已经没有不住人的老旧房子能分给我们了,其他空余的宅基地也都有人家预定了……”唐明谨的声音越说越小,头也越埋越低。
陈九月喉头一哽,一口气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最后只能化成一声无奈的叹息。现在的母子几人,无权无势无钱,连个帮忙说话打点的人都没有。唯一反抗不公的方式,就是扯大嗓门,撒泼打滚。
但是现在再跑去撒泼耍横也没用了,毕竟村里也没有明确规定,村里一定要给村里分户出来的人分宅基地或是老房子。
给你是情分,不给是本分,闹也没用。
“唉,算了,估计是族长跟里正通了气了,让里正不让咱们落着好。咱们今天这样闹腾,又是搭上族里女孩儿们的名声,又是拉唐明隽下水的,要是以后族里谁闹分家,都有样学样,族长还有什么威信。
咱们分家后日子不好过就是对族人最大的警醒。族长这是借里正的手,杀鸡儆猴呢,既然如此……”
陈九月思索片刻后,终于下定决心:“咱们搬到小牛村去吧。”
“小牛村?”唐明谨惊愕地抬起头来。
小牛村是远近闻名的穷村,外嫁女都以嫁到小牛村为耻。距离大牛村,要步行半个时辰。
定居在小牛村的人,大部分是往年官府安顿的流民或外来的佃户。少部分有像他们家这样的,从大牛村分户出去,分不到合适的宅基地,就会选择到离大牛村不远的小牛村落户。
唐明谨有些纠结,如果他们选择到小牛村落户,将来自己和弟弟们就很难娶到像样人家的姑娘了……
可是,眼下他们除了去小牛村,好像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另外,搬到小牛村,他们家和老宅这些人,如果不是存心的,一年到头都碰不到一两次面。
想想过去,但凡家里有什么好东西,爷奶都要以长辈的名义过来拿走,然后拿去补贴大房。
爹娘都是软性子,在爷奶和大房面前,话都不敢大声说,更不敢反抗。
尤其是爹去世后,娘更是把全家的希望都寄托在大房身上,总觉得二房以后要过上好日子,只能靠大房人帮衬了,于是对大房人更是卑躬屈膝,言听计从。有什么好东西不等爷奶和大房人开口,都主动送去。
如今分家了,他很担心,娘以后在村里常跟爷奶和大房人见面,要是他们随便说两句好话,娘肯定又要反悔了,又要过回从前任劳任怨,给大房当牛做马的日子了。
所以,如果能彻底斩断和大房人的联系,哪怕是搬到小牛村,他们几个孩子也是愿意的。
想到这些,唐明谨也不犹豫了,马上同意:“好,那就小牛村吧,咱家的地也都在那儿,去了也不愁没地方建房子。二十亩地呢,想建多大的房子就建多大的房子。”
他像是怕陈九月反悔一样,又补充道:“东西都收拾好了,咱们现在就出发吧!”
“可是二哥还没有回来呢!”唐清皱眉道。
“今天县里书院休学,老二一会就回来了,我们到村口等他!”唐明谨一刻也不想再继续待在这儿了,就怕娘一会儿又反悔了!
……
陈九月在几个孩子的搀扶下,走出了低矮的茅草屋。
入眼,就看到了院子里堆放的一堆破烂。
顿时又差点破防。
“咱家就这些东西了?”她嘶哑着声音问。
唐明谨眼眶红红,说不出话。
老三哽咽着回话:“族长说咱家的犁和犁耙是族产,他让族人来拉走了。爷奶也带人来捉走了家里的猪和鸡鸭,说是抵了今年的孝敬钱粮了。
还有好些人想浑水摸鱼来抢咱家的东西,好在我和大哥拿着斧子棍子赶走了。鸡鸭就不说了,咱家养的那头猪,眼瞅着就要能卖了,最少值2两银子呢……”
老三用胳膊肘子抹了一把眼泪。
平时家里的猪和鸡鸭都是孩子们喂养的,自己的劳动成果被人抢走,终归是不服气和伤心的。
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
谁叫他们母子几人现在根本拿不出500文钱和300升粟米呢。
就算是现在匆匆忙去找人来收猪和鸡鸭,人家见你卖得急,肯定又要好一通压价。
“不止这些呢”小四也带着哭腔补充道:“大伯不想退还那人的2两银子,还说哪怕分家了,姐姐也要嫁过去。还是三哥拿着斧子追着那丑男人满村跑,那丑男人才哭着说不娶姐姐了,要娶秀秀堂姐。”
“哦?”陈九月燃起了熊熊八卦之心:“后来怎么样了?”
老三眼底闪过一丝幸灾乐祸,接话道:“那老鳏夫说,二堂姐他摸也摸过了,抱也抱过了,就应该跟他回去,做他的婆娘,如果是唐秀堂姐,他愿意把聘金加到5两银子。
躲在房里偷听的堂姐听到老鳏夫的话,又是一阵发疯尖叫。最后,大伯见实在是讨不着咱二房的便宜了,又舍不得把堂姐嫁过去,才不情不愿地退了2两银子聘金。
老鳏夫还不愿意,还是爷奶掏了私房钱,多给了半两银子的赔偿,那老鳏夫才同意退了这门亲事。”
陈九月心里一阵啧啧啧,呼出一大口浊气,心里畅快不少。
大房这是典型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卖侄女不成,还连累了自家女儿的名声,唐秀以后出门,怕是头都抬不起来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年头普通农户娶亲,顶多能给到500文的聘金。谁家里能有个2两存银,简直是富户。这鳏夫居然能拿出5两银子当聘金,可见真的是十分中意唐秀了。
陈九月再看了一眼院中的那些破烂货,心中又是一阵拔凉拔凉的。
一辆手推独轮车上塞得满满当当,但都是一些散发着霉味儿的被子、枕头、褥子、补丁摞补丁的衣服,一大堆数不清数目的破罐子和豁口严重的锅碗瓢盆。
稍微完好些的是那一对水桶。
半袋陈粮。
两块床板。
孩子们还很细心地卸了旧木门上的锁头。
唯一的大件,是那半人高的装水大缸。
还算值钱的几件铁器,诸如大小锄头、铁锹、铲子、斧子、镰刀、菜刀、剪刀……
这些就是他们母子几人的全部家当了。
她揉了揉太阳穴。
试着在心中默念。
“系统?”
“空间?”
“金手指?”
麻蛋!
啥也没有!
穿了个穷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