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羽禾眼中晦涩难辨,他看着司棠跳脚、争辩再到害怕自伤,有一瞬间的失神。
他眼睁睁地看着司棠倒在自己脚下,用一双倔强不服输的眼睛同他对视,仿佛知道自己讨不到好,片刻后又握紧了赤华,像是下了某种决心。
“就这样吧。”
乔羽禾收回了碎骨钉,闭眼不愿看见如今被他逼迫至靠伤害自己换取欲望的司棠。
他与司棠相识千年,竟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千年前,祈华宗风光大盛的时候,乔羽禾一个孤儿,翻山越岭爬到祈华宗拜师修炼,他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司棠。
那时候的司棠圆嘟嘟的小脸,眼睛又大又灵,坐在树林里,见到他一个陌生人也不害怕,歪着头询问,“你是谁?”
突然见到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意识到自己是灰头土脸的乔羽禾有些不好意思,慌张地擦了擦脸,回应道:“我是乔羽禾,来这山上拜师学艺。”
“拜师么?我也想,可容若仙尊不许我修炼。”
“容若仙尊是谁?”
对于祈华宗,乔羽禾也只是听说,这宗门几人,都是何许人也,他也一概不知。
司棠似乎是没想到他竟然连容若仙尊都不知道,非常诧异地看他,“你都不知道容若仙尊的吗?他是宗门里最厉害的人!”
不过提到容若,司棠又显得有些失落,容若仙尊说她资质平庸,对她不是很喜欢,也不许她修炼。
“那我要拜他为师!”乔羽禾拍拍胸脯放下豪言壮志,又问,“你可以带我去见他吗?”
司棠点头,“如果容若仙尊收你为徒,你能同他说说,也让我做他徒弟吗?”
乔羽禾不迭点头,“当然了!”
当容若见到司棠带着乔羽禾出现时,脸上瞬间不悦,司棠有些害怕地后退,乔羽禾挡在司棠面前,虽怯但仍挺直脊梁,“你就是容若仙尊吗?”
容若这才注意到乔羽禾,“司棠,这是谁?”
那就是了,乔羽禾护犊似的将司棠护在身后,诚恳地向容若拜了一拜,“乔羽禾见过容若仙尊,我想拜您为师。”
“乔羽禾?没听过。”容若天生一张冷脸,伸手将乔羽禾捉到跟前,“自己爬上来的?”
猝不及防地被提溜起来,乔羽禾觉得有些难以呼吸,但还是艰难地回了声是。
容若探查了一下乔羽禾的灵脉,眉宇间浮现出不可思议,“天生仙骨,莫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神仙,倒是修炼的好苗子。”
乔羽禾听不懂容若的那些话,“仙尊,请你先将我放下来……”
“咕咚!”
容若将乔羽禾丢在了地上,“即日起,便跟着我修炼吧。”
乔羽禾惊喜地跪下磕头,“多谢仙尊!”
司棠没有想到乔羽禾拜师竟然这么容易,只是因为“是修炼的好苗子吗”?
为什么她不行?
司棠失落地瘪嘴低头,感受到充满寒意的眼神压迫着自己,适才抬起头,与容若面无表情的脸对上。
“司棠,谁允许你乱跑?”
“我没乱跑,仙尊。”司棠慌忙低下头,又为自己争取道:“仙尊能不能也收我做徒弟?”
容若盯着面前矮小的一团,然后那团又出现了一团,是乔羽禾挪到了司棠身边,跪着向容若恳求,“师尊,我也想有个师妹一起修炼。”
“你想想就行了。”
容若留下无情的一句话就离开,司棠扁扁嘴无声落泪,乔羽禾连忙给人擦泪,“你别哭,你叫司棠吗?好好听的名字,就算师尊不收你,以后他教你的,我都教给你,好不好?”
司棠闻言,噙着泪抬头看他,“真的吗?”
“真的!”乔羽禾信誓旦旦,举双手保证,“以后我教你!”
可能司棠真的天赋不行,乔羽禾一点就通的法术,司棠要用很久才能理解其中奥秘,直到容若收了第二个徒弟——沈戚戊,司棠白捡了两个“师父”,她的修炼都没有快速飞跃。
后来容若发现自己的两个徒弟偷摸帮着司棠修炼,本欲惩罚司棠,乔羽禾拼了命拦在司棠前面,“师尊,都是我的错,阿棠身体弱,你要罚就罚我!”
“以为我不敢罚你吗?”
容若一掌就将乔羽禾掀飞,但他百折不挠,豁出命去保司棠。
“求师尊……饶了……阿棠!”
两相对峙,乔羽禾讨不到一点好,司棠见他快被容若打得咽气,红着一双眼,跪下请罪,“司棠知错,请仙尊责罚。”
容若当真甩了法术攻击波过去,司棠闭着眼睛承受接下来的伤害,可那团攻击波被赶来的沈戚戊打散,他字正腔圆,“师尊,何必对阿棠步步紧逼?”
容若看向跪在那的司棠,像极了一位故人,害怕得瑟缩,却不敢避让。
最终,容若怀着一点怜悯之情,没有对她出手,大发慈悲道:“罢了,从此不必偷偷摸摸跟着羽禾、戚戊学东西,以后由我指导你修炼。”
司棠如获至宝般抬头,彼时的她出落得亭亭玉立,与她母亲的脸庞一致无二,容若一瞬间真以为看见了故人。
“拜见师尊!”
容若回神,简单地嗯了一声。
乔羽禾跌跌撞撞地跑向司棠,“阿棠!我们能做师兄妹了!”
“师兄!”
乔羽禾还未应就倒在司棠怀里,司棠支撑着他的身子,心疼道:“你怎么这般傻,躲都不会躲一下。”
他喃喃道:“我不能让阿棠受伤!”
明明曾经将“绝不让司棠受伤”当作箴言,如今时光流转,不仅伤了她,还逼得她自伤。
这么多年,到底变了些什么?乔羽禾不忍再看司棠。
这时,风晚吟嘟囔的声音传进两人耳中,“怎么大师兄在自己的屋里还下了结界?”
乔羽禾抬手撤了结界,为司棠疗了伤后推开门。
风晚吟正要敲门,就见乔羽禾打开了房门,身后还站着司棠,顿时怀疑道:“你为什么在大师兄房里?”
“我们商议要事,你有什么问题?”
风晚吟不信,看向乔羽禾。
乔羽禾轻嗯了一声,问他,“有什么事?”
“我想要问问师兄,今夜还是照旧行动吗?另外,镇长听说小师妹受伤,慌得不行,一直想要见师兄。”
司棠这才注意到天色不早了,已近黄昏时分,想到昨日她打听出来的东西,还真得和何安玉见一面。
“今晚……”
“今晚是否行动再说。”司棠打断乔羽禾的话,“我们先去见见这镇长,我还有些话想问问他。”
“你凭什么做决定!”
司棠没搭理风晚吟。
乔羽禾想起昨日司棠在隔壁人家待了许久,问她,“昨日在那户人家查到东西了?”
司棠没有面向乔羽禾,反而冲风晚吟道:“当然,走吧,会会这清风镇大镇长。”
何安玉早已等候在正厅,见乔羽禾、司棠、风晚吟三人出现,立马起身,忐忑询问,“仙君,我听说你们随行的一位仙君已经受伤了,这猫妖,你们能解决吗?”
“当然能!”司棠自顾自地坐下来,“只是我有些小问题想要问问镇长。”
司棠犀利的眼神看得何安玉额头直冒冷汗,小心翼翼地偷瞄道:“仙君有什么想问的?老夫一定知无不言。”
“我问你,你的儿媳妇是谁啊?”
何安玉神情有一瞬间僵硬,后露出一抹尴尬的笑容,“当然是云莹啊,镇上人都知道,我们小鸿和云莹感情很好,就是可惜啊……”
说着说着,何安玉眼眶泛泪,就准备抹泪了。
司棠抬手打断何安玉的表演,道:“先别急着哭,还有别的问题呢。”
何安玉无法只能收住表演,道:“抱歉,提及小鸿,老夫有些伤心难忍,还有什么问题啊……这和解决猫妖有什么关系?”
风晚吟看不过去司棠的咄咄逼人,想要指责她,可乔羽禾甩过来的一个眼神令他偃旗息鼓,乖乖闭紧了嘴巴。
“镇长,说到儿媳妇,你只记得章云莹,可我怎么听说,你还有一个儿媳妇,叫孙阮阮啊?”
何安玉没想到司棠竟然打听出来了这些过往,表情没控制住,显露出一抹慌张,但转瞬即逝,刻意地叹了口气。
“唉……阮阮也是个好孩子,是我们何家对不住她。”
“孙阮阮是谁?”
乔羽禾和风晚吟同时问出口。
“是我儿子的第一任妻子。”何安玉痛心道:“他二人本也是琴瑟和鸣,可惜啊,最后也是走到了相看两相厌的地步,有情人……”终成怨偶。
“这是你美化后的故事吗?”司棠制止何安玉的谎言,质疑的语气逼问他,“你儿子何崔鸿,强逼孙阮阮嫁给自己,后又遗弃孙阮阮,同章云莹一起害了孙阮阮,这就是你说的琴瑟和鸣?”
有那么一瞬间,风晚吟竟然十分敬佩司棠,她像是一个判官,对何安玉欺诈的言语一字一句进行审问。
“这……老夫不甚清楚啊……”
“何镇长,事到如今,你还想隐瞒吗?”司棠站起身,讥笑地看向打哆嗦的何安玉,“你究竟是想我们来除妖,保护镇上百姓?还是想我们保护你,防止妖害你?”
“我……我……”
司棠的连番逼问迫使何安玉再也说不出话,颤颤巍巍地跪倒在地,“求你们了,仙君,救救我啊!那个猫妖定是来寻仇的!她肯定是死去的孙阮阮啊!”
“到底怎么回事?”
风晚吟和乔羽禾忍不住想要知道事情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