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道:“谢四爷恩。厦公公可否同我讲讲,四郡王府上如今有什么人呢?”
“是。自先福晋故去后,爷扶了先福晋之妹为咱们现今的正福晋,其下侧福晋之位空悬,庶福晋两位,格格几位。咱们爷后院不丰,却是极和睦的。”
比起四爷的女人,我更关心另一件事:“不知四爷膝下……”
“福晋的大阿哥、先福晋的二阿哥都已故去,府上如今唯有李庶福晋所出的三阿哥。”
虽然前世就知,可是再听一次,我仍感到挥之不去的毛骨悚然——
四爷如今已是而立的年纪,竟只有一个儿子。
那王府之中,兴许藏着吞吃婴孩的怪物也说不定。
我抚着自己隆起的肚子,笑道:“厦公公不必挂心,今日不过是你讲话与我解闷而已。劳你回去禀报,我在行宫已心满意足,胎相也稳,一切都是托四爷洪福的缘故。”
接下来一段日子,凡是四爷府上来人,总是小厦子领着。
我知道他心中想多看看姐姐,也常借口离去,给他们姐弟二人私话的时间。
几番下来,我感到二人反倒对我更亲近了一些。
小厦子伶俐,投桃报李,时常捡着四爷身边不甚机密的事儿说与我,我也由此得知了几分他与八爷的斗争。
“咱们爷英明,圣眷也浓,自不会受小人陷害。只不过……”小厦子睨着我脸色,“姑娘莫怪,奴才听说,八爷在咱们爷手下吃了亏,回府竟打杀了与您交好的碧纨姐姐。”
立冬斥他:“立夏,胡说什么!姑娘正怀着小主子,这样的话,也不怕污了姑娘耳朵!”
“无事。”我摆摆手,皇子斗法,血流成河都不足为奇,更何况是区区一个奴婢的命呢。“我如今腹中有了四爷孩儿,自然万事以四爷为先,至于碧纨,虽我与她有旧,可她在八郡王身边为虎作伥,就是与咱们爷作对,死不足惜。”
小厦子低头道:“姑娘深明大义,奴才佩服。”
我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
碧纨,我与她确实有旧。
一起从故乡卖身入郡王府时,她带头领着婢子太监笑我貌丑时,受了主子委屈来对我拳打脚踢时,拿走我份例又逼我吃马棚剩食时。
当然还有现在,因为我一句谎言,她就送了命时。
我再次体会到了权力的美妙。
我从小干粗活,身子强壮如母牛,腹中孩儿也是个乖巧的,怀胎十月,并未受罪。
这还要归功于我拉拢的另一个人。
行宫偏僻,自然没什么名气盛的大夫。只是我终究不能完全信了四爷府医的一面之词。
我去医居瞧过,要么是昏昏欲睡的老头子,要么是青涩的黄口小儿,连大夫都算不上,充其量算作医童。
然而,我一眼看中了这样一位医童。
小李年纪很轻,那日却盯着我的肚子,声音轻不可闻:“男婴。”
我一惊非同小可,哪怕宫中太医,辨胎儿男女,也少有如此笃定,更何况他甚至并未把我的脉,仅瞧了我肚皮隆起的形状!
细问之下,才知他父亲就是西北边地闻名的妇婴科圣手。他辛苦来京,本已考取了太医院,却因出身偏远、没有后台,很受排挤,才被分到热河行宫这难见贵人一面的地方。
是个明珠蒙尘的可怜人。
从前听过的宫闱闲语里,后宫、后宅之争如履薄冰,女人诞子须有信得过的太医相伴,才能提防不被人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