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这件事以警察来了告终。
可警察也只是调解几句。
因为陈胡安主张自己是父亲在教育儿子。
这种家庭纠纷,他们遇到太多了。
最后打归打,吵归吵,最后人家一家人还是会和好。
他们就不好干涉太多。
张白鹭的愤怒几乎冲天:“这叫教育?你们没看到他被打成什么样子了吗?!”
“小同学,你别激动,但清官难断家务事,我们警察也管不了太多。”
张志毅也劝她:“白鹭,冷静一下,这事我们管不了,回去吧。”
张白鹭一把甩开张志毅的手,不可置信地问:“为什么不管?他是我的同学,我的朋友!难道我要看他在除夕夜被打死吗?谁能保证我们离开后他爸不会再打他?”
在场的人沉默了。
张白鹭有些倔,她的朋友,她就要护到底。
“警察叔叔,让他跟我走吧,我怕他再挨打。“
警察思索几秒,叹了口气,同意了。
转头又对清醒了大半的陈胡安进行了一番思想教育。
陈胡安老实了不少,连连点头:“不打了,他爱去哪去哪。”
只有陈维生像个破碎的娃娃,惨白着脸站在角落里一声不吭。
张白鹭得到父亲和宋阿姨的同意后,缓缓朝着他走过去。
她伸出手,拉住他的手腕:“陈维生,跟我走吧,你别怕,我保护你。”
陈维生垂着头,看向那只手。
睫毛扑扇扑扇,一滴混着血的泪珠,悄然落下。
他真不争气。
面对她,总是想哭。
这晚,张白鹭朝他伸出的手,又一次给了他坚强活下去的勇气。
这晚,陈维生的那滴泪,灼热滚烫,在她心上烫出一个洞,然后落进了心脏深处,默默扎根。
——
宋姨端上一盘盘热气腾腾的饺子,雾气笼罩下,陈维生处理过伤口后的脸看起来没那么可怖了。
张白鹭却忍不住咬着筷子担心,这么好看一张脸,会不会毁容啊?
毁了就太可惜了!
陈维生坐在她对面,像是猜出她的心思,低声说了句:“不会毁容的,过几天就好了。”
张白鹭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谁关心你的脸啊?”
说罢,往他碗里夹了个饺子,又瞟了一眼厨房的方向和他说悄悄话。
“宋姨是我爸的女朋友,我第一次见,她人还不错吧?”
“嗯,宋姨人很好,…我爸不在的时候,常常会给我送吃的。”
陈维生扯出一个笑容。
“你爸为什么要打你?你妈呢?”张白鹭还是没忍住心底的疑问。
“他喝了酒就那样。”他轻描淡写,低下头戳着碗里的饺子,“我妈,她不要我了。”
张白鹭突然想给自己一巴掌。
她没再继续问下去,又夹了几个饺子,和两块排骨。
“多吃点,看你瘦的,你一会还要去值班吗?”
“嗯,要去。”
“我陪你。”
“…好。”
两人在十二点前回到了超市,这里没有电视机,听不见零点的钟声响起。
入目的只有寂寥的街道、灯火通明的窗户和肃静的白雪,还有时不时响起的震耳鞭炮声。
陈维生一回来就去整理货架了。
好想看烟花啊。
张白鹭掏出手机坐在门口的收银台里,百无聊赖地盯着上面的时间,倒数着着零点的到来。
“五十九、五十八、五十七、五十…”
有人推门而入,带响了门上的风铃。
“张白鹭,出来一下。”
是陈维生,张白鹭居然没看见他什么时候出的门。
她起身好奇跟了出去。
只见他蹲在一个方方正正的烟花旁边,手里是准备按下的打火机。
陈维生笑容纯粹,一双眼亮得惊人。
他在倒数:“五、四、三、二、一!”
“白鹭,新年快乐!…”
烟花被点燃的瞬间,有火焰冲向夜空,像流星一般,在深蓝色的夜空炸开。
张白鹭惊呆了,被震撼到了,她张大嘴巴望着天空,迟迟不能回神。
她突然转头望向陈维生,目光灼灼。
这个人,居然猜到她的心声,在零点准时为她下了一场烟花雨。
那一刻,她突然觉得,陈维生这张好看到不行的脸。
其实也没那么讨厌了。
他又说了些什么,张白鹭没听清。
只见他的嘴一张一合,蹦出的音节,被漫天的烟花炸响吞没。
她问:“你说什么?”
烟花很短暂,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陈维生鼓足了勇气:“我说,我喜…”
我喜欢你,几个字即将脱口而出。
他长达八年的秘密就要破土而出时。
“白鹭,走了,我们该回家了!”张志毅突然出现打断。
他摇下车窗,招呼着张白鹭回家。
“哦,好,等我一下。”张白鹭掏出手机,递给陈维生,“留个电话吧,有什么事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或者发短信都行。”
陈维生怔住,接着笑了下,接过手机,输入自己的电话号码。
“诶,对了,你刚刚要说什么?你喜什么?”张白鹭好奇问。
陈维生将手机还给她,“我,我说你喜欢这场烟花吗?”
张白鹭笑容满面,“我特别喜欢,谢谢你,陈维生。”
“那我先走了,拜拜。”
“再见。”
陈维生看着扬尘而去的车,突然被自己惊出一身冷汗。
他有些懊恼自己刚刚是在干什么?
他居然想要借这种时候表白,简直是疯了!
他不该那么得意忘形的。
能陪在她身边就足够了。
——
宿棠不知道为什么,才过了个年,张白鹭和陈维生的关系就突然有了质的飞跃。
她靠在床头,听着电话里张白鹭的碎碎念。
“我觉得以后我们要对陈维生好一点。”
“我发现我之前真是有点混蛋,对他有那么多偏见。”
“不如,初七那天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吧?我爸今年给了我不少压岁钱,我请客!你叫上任东斯一起。”
宿棠静静听着,一张素净到平平无奇的脸上没什么波动。
垂下的睫毛微颤,遮住了眼里翻涌的情绪。
挂断电话,宿棠放好手机出了卧室。
客厅里宿棠的母亲怀里抱着个“咿咿吖吖”的婴儿。
她抬头看见宿棠就是一顿劈头盖脸:“放了假,就在你那屋里一闷,我带孩子都快累死了,还要给你们做饭吃,你就一点不会心疼我?”
“还有,你这次考得那么差,每天有没有在复习功课?你跟人家张白鹭玩的那么好,怎么这学习方面跟人家差那么多呢!”
宿棠默不作声,像是早已习惯了这种话语。
她从她手里接过弟弟,熟练地哄了起来。
——
大年初七那天,张白鹭早早起床收拾,她昨晚已经和陈维生说了今天要看电影的事。
陈维生说今天他刚好可以请假。
张白鹭打开衣柜,目光停留在那件除夕穿的奶黄色外套上几秒,最终还是选了一件咖色短款棉服,搭配牛仔衬衫,下身穿了一条深棕色格子长裙,脚踩雪地靴出了门。
今天出了点太阳,昨夜下的雪堆积了厚厚一层,渐渐打湿了绒面的雪地靴。
张白鹭想提前先去电影院买票,却不曾想自己来得有点早,电影院还没开门。
突然刮起的一阵寒风冻得她直搓脸,有些后悔今天该戴个帽子出来的。
她看了看时间,还有二十分钟电影院才开门。
她总不能一直傻待在寒风里吧?
不远处的一家奶茶店刚刚开门,她跟在老板身后进了屋。
“老板,要一杯热牛奶。”
“好,稍等。”
屋内的暖气让张白鹭有些昏昏欲睡,她打量着奶茶店内的装修。
“你的热牛奶。”突然出现的人,吓了张白鹭一跳。
给她端牛奶的人,不是刚刚那个胖胖的男老板,而是一个年轻帅气的男生。
“啊,谢谢。”张白鹭快速回神。
男生转身离开时,张白鹭又猛地叫住了他:“等等!你是……”
他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寸,单眼皮,像是没睡醒一样,打着哈欠倚靠在柜台边。
身上穿着一件宽松的黑色高领毛衣,宽肩窄腰,身形颀长挺拔,整个人看起来成熟又优雅,荷尔蒙爆棚。
他掀了掀眼皮,问:“怎么?你认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