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阿布早早赶来,沈决一行人也已经整装待发。
阿布向沈决推荐了几处景色优美的地点,问沈决想去哪里写实,当沈决说出想要去山泉上游寻找光线更好、少被游客踏及的景点时,阿布面色一变,忙道:“不行不行,我们千万不能去上游。”
沈决不解:“为什么?”
阿布有些为难跟犹豫:“我阿爹说上游是生苗居住的地方,他们跟我们不来往的。”
生寨的人不与外人来往,自有一套生活方式,且不跟外人通婚,熟苗则相反。
数年前,祭藤寨还没被开发成景点,一部分人赞成将寨子开发对外开放,一部分强烈反对。
两拨人僵持不下,后来反对的那一部分人与寨子脱离,住进了深山中不再与已成景点的熟寨来往。
而留下的祭藤寨也由此改了同音寨名,‘姬滕寨’。
自此,祭藤为生寨,占据上游,姬滕为熟寨,开发景点。
阿布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对了沈老师,你之前向我打听的人,我问了我阿爹,你说那人养了一条银色的蛇,还有蜥蜴?”
沈决点头。
阿布脸色更难看了,“沈老师……你遇到的可能是生寨的人,我们不可以进去他们的地域,也不知道他们具体在哪里生活,但是生寨的人可以随便出入任何地方。”
“而且,我们跟外来的游客接触多了以后,为避免伤害游客,寨子里现在已经没人圈养有毒的蛇宠了,就算有也是拔了蛇牙摘了毒腺,不会再有危害性的观赏蛇。”
“沈老师,你最好不要跟他们有过多来往。”阿布没有见过生苗,可父辈口口相传生苗的神秘,对生寨的敬畏自然而然根固于心。
他艰难想着说辞:“他们不是很好相处的。”
回想那个漂亮的过分的少年,沈决不以为意,笑笑说:“既然我们去不了上游,那麻烦带我们去下游吧。”
见沈决不坚持去上游,阿布松了一口气,欣然应下:“好,你们收拾好了,我们马上就可以出发。”
周雅疑惑地看向沈决,不明白沈决去下游的用意。
沈决也并没多解释,只让大家整顿行李,准备出发。
下游属于熟苗的地域,沈决他们可以随便走动,阿布全程尽职尽责带领,还对他们一一介绍各种罕见独有的植物。
阿布带着他们来到一处风景极好的平原,这里溪流潺潺,空气清新,入目皆是绿意盎然之景。
“沈老师,这里很少有游客过来,风景也很好看。”
“辛苦了。”沈决扛着画画装备随意走动,像在找合适的画画的位置,其实他在观察着那条山泉溪流。
泉水自上而下,从一处较高的山根处流下,若是顺着溪流,便能找到泉水源头。
下游的水质混杂,对于他们的研究益处甚小,沈决不打算采集这里的样本。
沈决来之前,特意去学了一段时间画画,姬滕寨虽是开放成景点,但也只是开放了可以开放的地点,许多地方都被围起来了,不对游客开放。
他们来寨子的目的不纯,若直接告诉寨民,定然不会允许他们前来,写实这个好由头,既可以光明正大进入一些不对游客开放的地方,又不容易被人怀疑。
有模有样画了几张画,沈决正准备找个理由支开阿布,打算独身顺着水流往上游走一走,勘察一下能否前进,就听见阿布接了个电话后神色匆忙慌乱起来。
没一会儿,阿布打完电话,着急忙慌跑到沈决身边,憨厚的脸上满是歉意,他说:“对不起沈老师,我卡博摔了一跤,现在昏迷了,我得立刻赶回去一趟,今天恐怕不能继续带你们逛寨子了。”
沈决摆摆手:“没关系,你回去吧,我们四处转转就回。”
阿布叮嘱:“你们千万不要往上游的方向乱走,要是有什么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好的。”
阿布很愧疚总是给沈决添麻烦,但实在没办法,叮嘱好几遍不要往上游去,便匆忙忙走了。
等阿布一走,沈决便对周雅陈程之外的人说:“你们在原地,我们继续往前勘察一下。”
队伍中都是高塔的研究成员,对沈决的吩咐尽数听从。
沈决并不抱着今天就能立刻找到山泉源头的念头,所以只背了个轻便的登山包,带了些水和干粮,为了预防特殊情况,沈决还叮嘱周雅和陈程带些防虫喷雾和简易帐篷。
三人出发。
顺着溪流一路向上,地原本开阔的山路也变得崎岖难行,由于地势越来越高,三人前往的脚步相当于一直在爬坡,体力消耗很大。
走了莫约一个小时,仍没有看到溪流尽头,溪流曲曲折折,水声潺潺,一眼望不到头。
地势越高,树林越茂盛,头顶繁密的枝叶仿佛一个密不透风的巨网,将山中空气蒸得稀薄压抑。
沈决有些气喘,他用一把匕首在沿途而经的树上刻下记号回头看向队员。
周雅和陈程扶着树停在原地,纷纷摆手表示自己走不动了。
擦掉下巴的汗,沈决拿出还剩下三分之一的水,分给两名队员。
周雅和陈程的水早已喝完,两人都是渴的不行,但她还是拒绝说:“沈博士,您喝吧。”
“我喝过了,拿着,先休息一下吧,我们再走一个小时,如果还没有找到源头就原路返回。”
两名队员年纪小,沈决有义务照顾他们。
如果今天不能找到水流源头,沈决得留够带队员在天黑之前安全回到寨子的时间。
陈程昨天被灌了一肚子酒,今天胃里还火烧烧的难受,尤其是又徒步走了这么长时间,胃更难受了。
陈程一屁股坐在地上,哀嚎道:“雅雅,我感觉我的胃里好像有团火在烧。”
周雅白他一眼,“活该。”
几人休息片刻再次出发,又前行了一个小时,溪流还是看不到尽头,西边太阳已经开始下坠,他们不能继续前行了。
三人掉头走了一段路后傻眼了。
一路上沈决都做了记号,就怕迷路,谁知往回走没多久,原本沈决在树上做的记号竟然不见了。
树皮光滑,一丝痕迹不见,回头全是长得一样的树树草草。
沈决心里一咯噔。
明明按照记号走的,怎么可能会迷路?
周雅是女孩子,眼见着找不到回去的路,不免害怕胆怯起来,“沈博士……我们是不是迷路了……”
沈决安慰:“别着急,我们往回头,找到有记号的树。”
三人又在林中兜转了近一个小时,仍然没有找到回去的路,甚至连一开始还能看到的几棵有记号的树也不见了。
周雅声音里带了哭腔,求救似的将目光看向沈决:“沈博士…….怎么办?”
周围环境都是一样的,沈决心中疑惑纵生,太阳愈来愈西沉,晚霞的余晖穿过头顶树叶,斑驳洒在三人脚下,此刻再赶路明显不是明智的决定。
“我们有帐篷,做好原地扎营的打算,天黑山中不宜继续赶路,我们明天再找回去的路。”
陈程利落拿出帐篷和周雅一起搭建,沈决掏出手机,想给其他队员打个电话,让他们先回寨子,如果他们明天也找不到回去的路,其他队员也好找人来寻。
谁知手机拿出来,竟只有一格微弱的信号时有时无,电话打不出去。
他举着手机,往信号稍微好一点的地方走了十几米,总算把电话打出去了。
下一秒,沈决看见了一个身着紫色苗服,背着竹筐的人。
看清脸,沈决眼睛一亮。
竟是那天在寨子中遇到的少年。
阿布说少年可能是生寨的人,那岂不是对这里的路很熟悉,也能带他们出去呢。
少年没发现他,蹲下身挖了一株草药放进背篓,沈决小跑过去,和他打招呼:“嗨,你好啊,又见到你了。”
祭雁青抬眸望向莫名出现的沈决,黝黑干净的眸中茫然一瞬,然后好看眉心微微蹙起,像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沈决绞尽脑汁比划着意思:“我们来这里画画,但是迷路了,能不能麻烦你,带我们出去?”
祭雁青静静盯着沈决看了一会,少年的眉眼很是清澈干净,声音也如磬石般好听:“天要黑了,山中蛇蚁虫多,不要赶路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