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君其实是在一个月前发现自己重生了。
她一切如常,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只是背地里,她一边算着丈夫的回来的日子,另一边又暗中给家公寄信,叫他赶在今日回来,还说是十万火急的事情。
家公上辈子错过了这趟热闹。
这辈子可千万不能让他再错过了。
婉君还做了一件事。
她掐断了给二哥的生活费。
这个二哥在法国读研深造,虽然每个月她只给三十块的大洋,但这也是从婉君牙缝里扣下来给他的。
婉君要离婚,就必须要手里留有钱。
没有钱的话,她就没办法把女儿从这个家带走,也没办法在偌大的北平安生立命。
婉君心里还有一个犯难的问题。
那就是婉君爹留给她的清末老翡翠镶金镯子还在婆母手上,她讨了几回一直讨不回来,每次提起的时候,不是说忘了就是被她胡搅蛮缠躲过了。
这镯子其实是个清末古董,她以前不识货,以为就是个普通镯子,后来有人告诉了才知道这镯子是以前宫里娘娘带过的,值钱的不得了。
…
婉君想着想着。
外头就落了细雨。
每次到这种阴雨天,自小缠足的这双脚又开始疼了。
对了,这个商场能不能把她的脚给治好?
婉君坐下来又打开了那个【积分商城】,反复看了几遍后也没找到有用的东西,只有那个【神医体验券】稍微沾点边。
也许可以呢?
但这个需要1000积分。
难不成她每天都要找秦荣连吵个架不成?
这个时候,门外突然传来开门的声音。
婉君定睛一看。
原来是刚打完麻将回来的秦母。
也就是她的婆婆。
婉君也刚好在想这个老太太要玩到几点才回来,她就这么水灵灵的出现了。
婉君给她请安:“妈,你回来了?”
秦母手里拿了一把白色的油伞,身上穿着暗紫色长裙,一双大脚穿着红鞋。
她原来是秦家偏远表亲的丫头,后来做了秦老爷的续弦,家公是个清明的性子,从不会在乎世俗上的弯弯绕绕,两个人日子倒也从没有过第三个人。
婉君觉得她婆婆着实是个命好的人。
秦母看见婉君,倒是有些尴尬的抖了抖油伞上的水渍,想到自家儿子的事情后,又不怀好意的问了一句:“婉君,你这么晚还要出去?今晚可还要在家里吃饭?”
倒打一耙。
她哪点像是要出门?
婉君跟没事人一样笑着怼她:“我还能去哪?就是闲着没事在外面站会儿。这一天天的,可把我累坏了。我今儿还在想呢,要是能闲下来和妈妈一样,去打打麻将就好了。”
这老太太演起戏来无人能敌。
她明明一早就知道了沈怡萍的存在,也知道秦荣连今天会回来,可她偏偏就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半拖半拉的搅浑水。
这不,怕婉君在家里闹起来,她硬是打麻将打到现在才敢回来。
又怂又爱恶心她。
婉君刚嫁给秦荣连的那几年,每次都要被她这种态度给气的浑身发抖。
秦母被婉君噎了一句,脸色有些难看。
于是也故意问了她一句:“婉君啊,今晚上想吃什么?妈看你前些日子胃口不好,一直想着今天给你补补,今天就给你做几道大菜怎么样?”
婉君装的很感动:“妈你真好,只要妈肯做我都会吃。刚好今天荣连也回来了,有妈的手艺在啊,荣连一定会很高兴的!”
装什么。
说的像每天都单独给婉君开小灶一样。
饭菜不都是佣人们做的吗?而且家里就她一张嘴吗?就她一个需要吃饭了?
婉君明白。
秦母是想挑婉君的错。
就好比刚才,她暗指婉君这么晚还要出门,差点就要说她是个不守妇道的女人了。
不过好在婉君一向来得体,只要她这辈子不对沈怡萍破防,失了体面,任凭这个尖嘴猴腮的秦母挑剔来挑剔去,也是绝对挑不出婉君半分半毫的错处的。
秦母假装不知道:“什么?!荣连回来了?!我咋不知道!他在哪呢?哎呀!这孩子回来咋还不说声!这个不孝子!”
还在装。
婉君掩嘴诧异:“荣连没告诉妈妈?不会也没有告诉爸爸吧?那要不现在和爸爸去说一声?”
秦荣连是想让沈怡萍进门,却也还没胆子告诉家公。
只敢带到婉君面前,先来撬动婉君这边。
可惜他们没想到的是,婉君早就写了信让家公今天回来。
秦母面露尴尬:“他都去了这些天了,想来今天就能回来,何必再告诉他呢?只要荣连一直住在家里,父子两个总能见到的。”
又是一语双关。
婉君一下就懂了她的意思。
这是指点婉君,让她别闹难看的,会害的父子二人无法团聚。
秦母心想:她这个大儿媳有点能耐,家里后院都起这么大火了,还一副没事人的模样,她到底是真不急,还是假不急啊?
婉君顺着说:“也是,爸爸也好久没出去过了,平日里在家一呆就是一整天,他这个人连麻将都不打,哪像咱们女人这么自由,想干嘛就干嘛,你说是吧,妈?”
这是在暗讽婆母喜欢出去打麻将。
秦母有时候输了钱还来找婉君拿钱摆平,还老爱要挟她不准告诉家公。
烦得慌。
秦母脸色有点难看:“你是不是在骂我?!你说我浪费钱?!”
她气的身上的衫白外衣都在抖。
婉君好一顿赔罪:“妈你想什么呢?就算借我千百个胆子也不敢指责您的不是啊?哪个媳妇会说妈妈不好的?您可千万别把我想的那么坏啊!”
这一招是和婆母学的。
走婆母的路,让婆母无路可走。
秦母咬牙切齿的崩了一句:“我当然不会把你想的那么坏…!我又不是那种不辨是非的人…!”
——次都是这样,她这个大儿媳妇跟个笑面虎一样。
——错又跳不出来,对她好她又不肯接住,每次都气得她心里肝火疼,真是烦死了。
老太太难受。
因为她有气撒不出。
婉君又哄着:“妈果然是个大度人。您都不知道,外面多少人羡慕咱们的婆媳感情好,都说妈是个好婆婆,说我福气好呢。”
伸手不打笑脸。
你把她架起来,她就不敢轻易和你翻脸。
秦母脸色缓和了些:“你也算是个好媳妇,这些年为了家里的生意,也是累坏你了,婉君你放心,就算荣连回来了,咱们两个人之间啊,也是要好好的。”
好什么。
老太太也是什么瞎话都说的出口。
婉君以前很怀疑婆母五年前就知道沈怡萍的存在了。
现在倒是不怀疑了。
现在是肯定了。
怪不得女儿出生的时候拼死不让自己给秦荣连寄信,也不让她去外面电话亭打电话。
婉君继续装:“妈妈对我好,我就也对妈妈好,对了妈妈,我的镯子你用好了没?”
秦母有些拿不准婉君的态度,烦躁的抬手一说:“我都说了要用一用,你怎么那么小气?!荣连在哪?我去看看他!”
她的这个婆母,每次只要言语上落了下风,要么逃走,要么转移话题,总是就是不会和她口头认输的。
秦母又说:“你要不出门,我就去看看荣连,也不知五年没见,这小子瘦了还是胖了。”
胖了。
胖的真真的。
婉君知道镯子一时半会儿是要不回来,也没生气,指了指里屋:“荣连就在西南屋,妈去看看他吧,他给您带了礼物呢。”
今儿有热闹看了。
多年交锋,婉君早已知道和这一家子的癫人相处。
沈怡萍还不知道呢。
她最好自己亲自来试试公婆叔伯的厉害,这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
尤其是那个看着最好对付的公公,其实骨子里比谁都难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