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夕脸上绷不住了。
“茅房?”
“茅房。”杨柳加重语气,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对着面前的男人眨呀眨。
沈怀夕嘴角抽了抽,抬手指着最南边儿的白色帐篷:“那儿……”
杨柳十分真诚地道了谢,提着裙子一路小跑。
“主子。”
一直站在暗处的沈铎走了出来:“要属下跟着这位姑娘吗?”
“怎么。”沈怀夕没好气儿的把酒壶丢给他,“你也想上茅房?”
“奴才不敢。”
“事情办完了?”
沈怀夕摘下脸上的面具擦了擦,重新戴好:“看准了没有?”
“看准了。”沈铎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的靴子,“江家小姐的席位离皇后最近,认不错。”
“去查一查,这个女人为什么出现在这儿。”
“是。”沈铎应声,退了下去。
看她的样子,应当真的只是无意,又或者,她城府太深,心机重到旁人看不出她在扯谎。
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有资质来赴皇后诗会的杨家女。
沈怀夕心中浮现出一个人名。
杨廷允。
那个滑不溜溜,狐狸一样的人。
杨柳整理好衣服溜回宴席的时候,整个桃林正乱成一团。
一头野牛闯了进来,在席间乱窜。一众女眷被吓得惊声尖叫,有跳到桌子上的,还有吓晕过去的。
杨柳看着那头牛直直冲自己顶过来,两条腿灌了铅似的钉在地上,脑袋里一片空白。
野牛却直接在她面前拐了个弯儿,顶翻了两张桌子,把尖叫着往外跑的杨婉心撞在地上,又冲着皇后冲了过去。
一个鹅黄长裙的女孩喊了句:“护驾!”张开手臂护在了皇后面前。
一场诗会下来,太后的亲侄女,左丞相幼女江蓠为救皇后被伤,昏死着被人抬回了江府。
杨家大小姐杨婉心伤到了脸,人虽然清醒着,可伤口实在吓人。
一个是慎王府没过门的正妃,一个是荣平王府马上就要下聘的侧妃。
太后本来也是要出席的。
无论如何,皇后这一个失察无能的帽子是躲不掉了。
诗会上那么多人,独独伤了这两位,皇后百口莫辩,只能脱簪待罪,跪在了坤乾殿门前。
皇宫内到处都是太后眼线,皇帝拍着桌子训斥了皇后“粗心失察、管理无方”。
而后夫妻俩一前一后,去慈宁宫向太后请罪。
入夜,康姨娘偷偷端着食盒来了棠梨轩。
“二小姐。”
她没敢直接叫杨柳的名字,妾是奴婢,小姐是主子。
杨柳被她盯得心里发酸:“姨娘进来坐。”
康姨娘摇头:“夫人不让我来,怕耽误二小姐养病。”她伸手握住杨柳的手腕,眼中满是怜爱。她已经很久没能和女儿好好说话了。
母女二人站在廊下,只互相抓住对方的手,再没有多余的话。过了许久,春桃说了句:“姨娘该走了。”
康姨娘抬头看了杨柳好一会儿,才扶着丫鬟的手走远了,背影一停一顿,似乎有些跛。
门口有几处地方坑洼不平,差点儿把她绊倒。
“姨娘的腿是怎么回事儿?”杨柳对着春桃问道。
“二小姐忘了?康姨娘生你的时候,夫人说生产之人身上有血,怕扰了老太太院中神佛,给挪去城外庄子了。”
原来是月子里落下的病根。
又是那个女人。
杨柳心里堵了好一阵儿,才被桌子上的食盒勾回了魂儿。
水晶肘子和荷叶卷饼躺在食盒里,一阵一阵冒着香气。
春桃摆出碗碟,盛了热粥,又把肘子拆好,摆在盘子里,把食盒擦干净,提着去了康姨娘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