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辞溪紧紧捂住心口,如雕塑般僵立原地。整个人仿佛坠入了黄浦江的无底深渊,窒息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黏腻的水声和密实的喘息交织在一起,在她的脑海中不断回响,如雷贯耳,击溃了她最后的镇定。从未有一刻,汪辞溪觉得自己如此狼狈不堪。她强忍着视线的模糊,踉踉跄跄地跑下楼,摔倒了也不敢有丝毫停留……回到和平饭店,尽管屋子里已经送走了许多东西,但傅柏瑾的气息却如影随形。桌上的派克钢笔犹如傅柏瑾的化身,静静地散发着他的气息;玻璃柜上存放的雪茄,是他最爱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床上的乳胶枕头,仿佛还残留着他的温度……汪辞溪颤抖着抱住膝盖,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外贸大楼上的标语宛如一把利剑,直直地刺入她的眼底——“逐梦外滩,纵情外滩”。她感觉自己与这里是如此的格格不入。她不要纵情,她只渴望傅柏瑾的深情专一,那是她心中最珍贵的宝藏。
然而,这一辈子仿佛注定与心中所想渐行渐远,即便获得了重生的机会,却仍比上辈子更为挫败不堪。命运如此弄人,实在令人感到无尽的悲哀。
凌晨时分,寂静的夜空中传来了三声清脆而悠远的钟声。汪辞溪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后,终于缓缓坐起身子。她接连做了好几次深呼吸,试图压抑住那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几乎令她窒息的心痛感。
好不容易强撑着身体站了起来,汪辞溪喃喃自语道:“新的一天开始了啊,汪辞溪……只剩下短短六天时间了,再过六天,你就能彻底逃离这个让你心碎的地方。”她默默地告诉自己,只要再坚持一下下,所有的苦痛都会成为过去式。从此以后,绝不再为那个名叫傅柏瑾的男人黯然神伤。
就在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紧闭的房门被轻轻推开,一股混杂着浓烈酒气以及长年累月吸食雪茄所残留的烟草味道,伴随着一阵馥郁芬芳的香气扑面而来。不用猜也知道,这是蒋雪漫惯用的香水味儿。
只见一个身材颀长的身影步履蹒跚地朝着床边走来,正是刚刚归来的傅柏瑾。他微醺的脸上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那双迷人的桃花眼此刻半睁半闭,显得有些迷蒙不清。
当他靠近汪辞溪时,后者条件反射般紧紧抓住被子,拼命向后方挪动,想要躲开眼前这个男人。可傅柏瑾并未因此而动怒,反而伸出手轻柔地抚摸着汪辞溪的脑袋,嘴里含含糊糊地嘟囔着:“我只是想来亲一亲你嘛,没想到居然会把你给吵醒啦……”他缓缓地爬上那张柔软的大床,然后轻轻地翻了个身,仿佛生怕惊醒了身旁的人儿一般。然而,下一秒,他却毫不犹豫地伸出双臂,将汪辞溪连同那厚厚的被子一起紧紧地圈进了怀中。
“辞溪,我爱你,真的好爱你……”他的声音低沉而又充满磁性,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被赋予了魔力一般,直直地钻入汪辞溪的耳朵里。
“我们要……一直、一直……在一起……”他继续喃喃自语道,似乎想要用这些话语来证明自己的真心。
可是,此时此刻的汪辞溪却是无比清醒。她能够清楚地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阵阵寒意,那股凉意透过薄薄的衣物,直抵她的肌肤。
她不禁在心中冷笑起来,只觉得这一切是如此的讽刺。这个男人刚刚才从另一个女人——蒋雪漫的身上下来,甚至连澡都来不及洗,就这样风尘仆仆地赶回来对她说爱,还信誓旦旦地表示要与她一直相伴相随。
他究竟把她当成什么了?难道以为只要随口说出一句“爱”,她就会傻傻地相信并且原谅他所做过的一切吗?还是说,他天真地认为,即使他已经迎娶了蒋雪漫,她依然会心甘情愿地留在他的身边,默默地承受这份屈辱和痛苦?
或许,他之所以会这样口口声声地说着爱,只是因为内心深处的良心不安罢了。他是不是想用这种方式来减轻自己的罪恶感呢?亦或是,他根本就是在自欺欺人,试图掩盖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
汪辞溪不知道答案,她也不想去知道。她用力地挣扎着,手脚并用地想要挣脱开他的怀抱。终于,经过一番努力,她成功地摆脱了他的束缚,迅速起身来到了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然而,尽管身体已经离开了那个令她感到窒息的地方,但她的心绪却始终无法平静下来。躺在床上的时候尚且难以入眠,如今坐在这冰冷的沙发上更是毫无睡意可言。无奈之下,她索性伸手拿起放在茶几上的那份关于比利时外贸的资料,开始仔细翻阅起来。
借着繁忙的工作事务,她竭尽全力地想要将自己的思绪从那些烦心事上移开。然而,尽管如此努力,脑海中的影像仍旧挥之不去。
时间悄然流逝,当傅柏瑾再次睁开双眼时,窗外的阳光已不再那般炽热,取而代之的是午后柔和而温暖的光线。他缓缓坐起身来,一只手轻轻地揉着那依旧酸痛不已的额角,另一只手则撑在床上以支撑身体的重量。喉咙里传来一阵干涩和沙哑感,于是他下意识地喊了几声:“辞溪……辞溪?”声音在寂静的房间内回荡着,带着些许期待与依赖。
听到呼喊声的汪辞溪连忙放下手中正在忙碌的事情,快步走到傅柏瑾身边。她顺手拿起桌上的杯子,为他倒满一杯温度适宜的温水,然后小心翼翼地递到傅柏瑾面前。傅柏瑾面带微笑地接过水杯,眼中闪烁着感激之情,轻声感叹道:“有你在身边,真的太好了。”话音刚落,他伸出手臂,温柔地将汪辞溪揽入怀中,并微微俯下身去,亲吻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
紧接着,傅柏瑾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辞溪,上次你生日的时候因为我的疏忽让你不开心了。这次我特意订好了一个包厢,还邀请了几位好朋友过来,准备给你好好补办一次生日派对呢!”说完,他甚至没有给汪辞溪反应的机会,便迫不及待地拉起她的手朝着门外走去。
两人很快来到了预订好的包厢门口。傅柏瑾轻轻推开门,率先走了进去。汪辞溪跟在后面,当她踏入包厢的那一刻,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沙发中央的那个身影上——竟然是蒋雪漫!一见到这个女人,汪辞溪原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冰冷起来,心中更是涌起一股强烈的不满和厌恶情绪。她二话不说,转身就要离开这个令她感到极度不适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