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秦修聿起得很早,温南湫比他更早。
小姑娘睡眠质量太差,基本到后半夜就怎么样也睡不着了,只能静静地守着到天明。
待到天亮后,她通常不是在客厅里发呆就是花园里发呆。
这会儿她坐在花园秋千上,身着单薄,发丝凌乱,死气沉沉的盯着灰蒙蒙的天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温南屿还没起来,王婶正忙着打扫工作没注意到她的穿着。
秦修聿远远看到,眉峰倏尔轻皱,很快便操控着轮椅过去。
“早上好,小南湫。”
患有重度抑郁症的温南湫感知力本就有些迟钝,再加上晚上没休息好,这会儿大脑还处于混沌状态,压根没听到秦修聿的话,甚至连他人到自己跟前了都没看到。
秦修聿也不在意,撑着轮椅扶手站起来,接着拿起刚才特意带出来的毛毯轻轻罩在女孩瘦削的肩头。
看到她额角凌乱的碎发,男人眸色闪了闪,缓慢伸出手指。
却在即将要触碰到对方柔顺的发丝时蓦地回神。
他不能!
她是别人的,所以就算是简单的触碰,也不行!
秦修聿极为克制的咬了咬后槽牙,伸出的指尖微微蜷缩,最终还是缓慢收回了手。
男人站起来的阴影笼罩了温南湫所有视线。
小姑娘懵懵的眨眨眼,后知后觉发现了第二个人的存在。
她木讷的看向对方的脸:“哥哥……修聿?”
秦修聿坐回到轮椅上,挽唇浅笑:“你想说的应该是修聿哥哥吧。”
温南湫咬了咬唇。
表达能力又出错了。
秦修聿凝着她温声道:“外面冷,你穿那么少会着凉的。进屋吧,修聿哥哥给你做早餐。”
温南湫很是顺从的从秋千上下来。
因为起身的动作,毛毯从她肩头下滑,秦修聿见状提醒:“裹好毯子。”
温南湫就又乖乖把下滑的毛毯拉上来。
随即小姑娘绕到秦修聿的轮椅后,推着他慢慢往别墅里走。
“小南湫今天早餐想吃什么。”
想吃什么?
好像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想不想的。
温南湫思索了会儿,想起自己在国外常吃的一种面。
患病被接回国送进医院后就再也没吃过了。
那是什么面来着?
“肉糊糊……酸酸甜甜——”
“空空面。”
秦修聿听着她抽象的描述,不由得愣了一瞬。
稍加思索,便明白她想说的是什么。
“知道了,那今天早上就吃小南湫说的空空面。”
温南湫本来还有点苦恼自己明明清楚自己想说的是什么,可为什么到了嘴边就是无法好好表达出来,觉得秦修聿肯定没搞明白她说的什么,只是像哄小朋友一样哄着她。
可当热气腾腾的肉酱番茄通心面端上餐桌,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时,她睁着大大的眼睛,呆愣住了。
秦修聿真的明白她想表达的意思。
有时候就连哥哥都不一定能明白她想表达的意思,秦修聿却能懂。
之前在医院那次也是。
看她讷讷的小模样,秦修聿还以为自己猜错了。
“怎么了小南湫,你想吃的不是这个吗?”
回应他的是温南湫拿起叉子默默进食的动作。
见此情形秦修聿这才松了口气。
温南屿早上有个重要会议,偏偏他还起晚了,也就顾不上早餐匆匆走了。
于是今天就只有秦修聿和温南湫两个人吃早餐。
不知因为太久没吃到过还是秦修聿手艺太好,温南湫竟吃完了一整盘通心面。
她抬起头时,秦修聿看到她嘴角沾染些许红红的番茄酱汁。
男人并没多想,抽出纸巾直接伸手过去替她擦拭。
温南湫抬手按住唇边的纸巾,这一按两人的手指便碰到了一起。
猝不及防的肢体接触让秦修聿不由得微微僵住。
女孩指尖冰凉,肌肤细腻柔软。
明明是冰凉的,可凉丝丝的触感通过他的指尖一路传递入心后,却在他心里翻涌起阵阵热意。
温南湫倒是毫无感觉,甚至完全没有察觉到对面男人略微深谙的瞳仁。
“自己来。”
她清清淡淡的三个字让秦修聿恍然回过神,手像触电般倏地收回。
男人手掌放到餐桌下,指腹带着眷恋和贪婪的意味反复摩挲。
温南湫对他的吸引力是致命的!
这一点从三年前的惊鸿一瞥,他就已经深刻的明白。
尽管他用尽所有的理智来压制对她的感情,可总有那么一瞬,对她的渴望湮没理智占据上风。
他想要她!
内心叫嚣,发了疯一样的想要她!
秦修聿喉结滚动,眸色不明的凝着温南湫泛着病态苍白的小脸。
“小南湫,如果,如果有天,我真做了不道德的事,你会怎么看我。”
“嗯?”
他突如其来没头没脑的话把温南湫问住了。
小姑娘歪歪脑袋,过了会想起昨晚吃饭时他们说的话。
听他和哥哥当时说那话的意思,修聿哥哥应该是有个很喜欢的姑娘,可是那个姑娘不仅和他年纪相差大,而且已经有对象了。
那句不道德还是她当时吐槽哥哥时说的话。
修聿哥哥突然这么问她,应该是想那个姑娘了吧。
她虽然没有谈过恋爱,如今生了病更是难以体会普通人的种种情感,却也明白,爱而不得是件很折磨人的事。
想了想,温南湫缓慢伸出手,在秦修聿不解的目光中掌心落到他头顶,轻轻揉了揉他蓬松的短发。
手法跟揉大狗狗没什么两样。
她情绪不好的时候,哥哥就总是会揉着她的脑袋安慰她。
没想过温南湫会对自己做出这个举动,秦修聿整个人一动不动,唯有瞳仁狠狠颤动。
“小南湫……”
他开口,声线格外沙哑低沉。
温南湫边揉他头发边说道:“你不会。”
轻而简短的三个字仿佛蕴含莫大的力量,瞬间摧毁他内心疯狂滋生的卑劣贪念。
男人眸中深沉的情愫骤然褪去。
他微微低头,餐桌下的手掌死死攥拳,手腕上青筋暴起。
秦修聿薄唇轻扯,心里苦涩如潮。
同时又觉得自己有这样的想法实在龌龊卑鄙。
她那么单纯,那么笃定的说“他不会”,可是他却对她含着极为不堪的心思。
良久,男人紧攥的拳无力松开。
他敛着情绪,注视温南湫黑白分明的眼。
想说什么,到底还是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