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沙漠腹地的寒漠之眼,正常情况下不过7日行程,虽然一路黄沙漫天,偶尔遇到沙尘暴,夜行的毒物,忍受暴晒……但是在供给正常的情况下,仍然有机会安全抵达,毕竟拾夕出门时也算是做了完全的准备。
也许是命运使然,一行人抵达寒漠的第一天就遇到了百年一遇的沙尘暴。马车车辕断裂,车上物品尽毁,尤其原本好几壶珍贵的纯露也所剩无几。
所以十八不得已决定改道菩提泉,适当补给后再继续出发。十八心下叫苦连连,若是有的选,此生绝不踏足那个地方。
拾夕不知前路艰辛,一开始心里还攒着一股劲儿,发誓一定要带着十八和十九到达寒漠之眼。只是眼下的情形……连绵的沙丘一座又一座的横亘在她的面前,勇气也已经一点点消耗殆尽。
“十八呀,我若真的在这漫漫黄沙中殒命,你一定要带着十九去寒漠之眼。若因我之故,使你们葬身于寒漠,我即便身死,亦难心安啊…..”
拾夕沙哑的嗓音,有气无力的和怀里的十八说着话。他伸手摸了摸十八的羽毛,抬手把十八头上的翎子捋了捋,满眼的不舍。
“有本神君在,你想死哪能那么容易!”
十八心里说,却把头暼向了一边。还没到最后关头,怎么就开始安排起身后事来了呢?晦气!
拾夕扶着小马十九,勉强起了身。今天她已经没有力气自己背着行李了,只能一股脑的把所有的行李全都放在了十九的身上。
十八像昨日一样站在马头上,暗里用脚掌握十九前进的方向。
“十九,今天就辛苦你了!”
拾夕攥着缰绳,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十九那深棕色的鬃毛,回想着前几日它的皮毛还是如此的光亮,在阳光下闪耀着缎子般的光泽,而今不仅毛色黯淡,还布满烟尘。
拾夕凝视着小马十九清澈的眼眸,脑海中浮现出它在仙树林间纵情驰骋的模样,心中的愧疚又加深了几分。
拾夕的手蓦地顿住了,一道血痕触目惊心地出现在她的掌心。
“竟是没有发现十九受伤了!”一道伤口足有一掌长,仍有殷殷的血在往外渗。
拾夕掏出已然见底的纯露,轻轻的倒了一点在十九的伤痕上。这纯露果然是个好东西,倒上不久,十九的伤口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现在所剩纯露已经非常少了,不知道,能不能熬过今天?
拾夕艰难地攥着马缰绳,尽力让自己的身体重心不倚靠在十九的身上。然而,今日的太阳却如此耀眼,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光芒。
拾夕抬头望去,仿佛太阳被一层神秘的面纱所笼罩,只能看到一圈圈朦胧的光晕缓缓晕开。突然间,眼前一黑,拾夕就那么颓然倒在了黄沙之中。
“还真是虚弱啊!”
十八扑棱着翅膀飞下来,想给拾夕喝点纯露。怎奈何自己现在这种形象,着实是没有办法。平日里灵活的鸡爪子,此时笨拙的拿不起一瓶纯露,而十九就更是帮不上忙,妥妥的大马蹄子,一脚下来,装纯露的瓶子还不得踩个稀碎。
十八无奈,今天是史上最狼狈的一天。
只见十八用翅膀紧紧的梏着瓶子,屁股坐在地上,用两只爪子用力的向上托举,然后一点点的倾斜,这才把纯露倒进了拾夕的嘴巴里。
不过也仅仅是几滴而已,大部分都洒在了黄沙中,连个水坑都没砸出来就消失不见了。
“拿着这么多的东西干什么?关键时刻一个有用的也没有!”十八看着十九身上驮着的东西。
“扔了吧!”
十八示意十九,把身上的东西全都抖落下来。然后一只鸡和一匹马合力把拾夕推到了马背上。
就在此时,天边一颗北极星已然亮起。
尽管这片黄沙在夜色的笼罩下显得幽静许多,但十八心里清楚,此时此刻,潜藏于暗处的危机正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
白天时,这里酷热难耐,而到了夜晚,就轮到各种各样的毒虫倾巢而出、四处活动了。
选择在这个时候赶路,无疑是惊扰了这些毒物们原本的安宁,破坏了它们精心策划好的捕食大计。
所以只能小心翼翼,十八心下祈祷,千万不要有事,这拾夕已经虚弱到不能再经历任何的危险了。
拾夕就这样被驮在十九的背上,十八依旧立于马头之上,目光炯炯的注视着前进的方向,偶尔也飞到拾夕的身边。
“还好!还没死!”
天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拾夕一行终于抵达了“菩提泉”附近。小马十九走了一夜,现在已经严重体力不支,在一个沙丘边上腿上一软就这么摔了下去,加上拾夕和十八,三个人就这样一起滑了下去。
拾夕昏昏沉沉了一路,恍惚中知道自己在十九的背上,想要感谢地话也已经说不出口了,只能勉强的用手轻轻的一遍一遍的抚着十九的的鬃毛,这么一摔倒是清醒了不少。
拾夕睁开眼睛,明晃晃的阳光晃得人眼睛疼,十九卧在不远处喘着粗气,十八也张着翅膀四仰八叉的趴在地上……
“十八……十九……”拾夕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连呼吸都像是在烧灼着气管。
拾夕艰难的朝着十八和十九的方向爬,身上的每一个骨节都在嘎嘎作响,好像年久失修的老机器,生命已经走进了最后的时刻。
拾夕爬到十九和十八的面前,掏出了藏在怀里的“玄影冰晶”。
“大长老说,这个玄影冰晶只能用一次,且只能用于一人。现如今已经到了这般田地,只能让十八和十九回去了!”
拾夕咬破手指,将一滴血滴在冰晶上,口里默念咒语,想要催动冰晶把十八和十九带回去。
十八看到拾夕催动冰晶,知道她还有护身法宝,以为她想要自己回去。却不曾想,她所念的咒语是想要把十九和十八带回去。
十九面色一沉,“既是如此,本神君也算是报了你的恩情了!”随即把头转向了一边。
只可惜拾夕没有催动成功,饥饿脱水,现在连脑子也不太好用了。明明在家的时候可是把这咒语记了好几遍的,怎的在关键时刻全都忘了呢?
“木什么……林什么…….”拾夕用力的拍拍头,现在更晕了,一句也想不起来。
“十八、十九,我对不起你们,大长老给了我玄影冰晶,说是在紧要关头可以保命,可是……可是我竟然把口诀给忘记了。你们不要管我,自己去吧……”拾夕说得悲怆决绝。
十八瞄了她一眼,一动不动。
“本神君若不是这般模样,何苦与你们一起在这里晒太阳?”
天空中几朵白云在慢悠悠的走,偶尔几只飞鸟从天空掠过。直到太阳升到高空,拾夕等人也没有动一下。茫茫荒漠,寂静无声,拾夕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慢慢的流逝……
十八心里着急啊!
“难不成今天真要死在这荒漠之中了?话说这菩提泉近在眼前,若不是刚刚一摔,早就到了。”
正在十八懊恼不已的时候,远处传来了几个男人粗壮的声音。
“哎!快看,哪里好像有人!下去看看还活着没!”
“走…..走……”
“你走得太快了,我告诉你有什么财宝你可不能跟我抢,这可是我先发现的,听见没有,说你呢!”
不过,他们可能要失望了,因为拾夕一行现在已经是身无长物。
“哎!什么都没有,这女子的长相也实在是…..”
“怎么了?长得不好看?再不好看还能比我家那位……”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粗气的说着。
“嗯!确实不好看!”
“大哥救不救?”一个瘦小的男子问。
“救吧!长得难看也是一条命呀!这野鸡拿回去给我婆娘炖汤,这马弄回去驮东西,这趟也算不赔!”
“炖汤!我让你们喝完汤屁滚尿流!”十八心里恶狠狠地说。
这二人回去又找了几个人来,才算是把拾夕、十八和十九给拉了回去。
拾夕被安顿在刚刚救她的络腮胡子大汉的家中。
“去,取一觥水来!”大汉的婆娘是个纤细的娘子,模样不甚俊俏,脸上有几粒雀斑清晰可辨。这大汉在媳妇面前也是一副伏低做小的摸样,让干什么干什么。
拾夕在小娘子的照顾下,悠悠转醒。
“姑娘,你醒了?”
“谢谢姐姐,是你救了我?”拾夕声音沙哑,让人分辨不出说得是什么。
“姑娘,你没事了,在我这里好好养着,等好了咱们再说。”小娘子温和的说。
拾夕侧头,屋里的炉子上炖着东西,咕嘟咕嘟的冒着泡泡,底下堆着一摊羽毛,阳光下闪着七彩的霞光。
“啊……啊……”拾夕想要起来,但是身上却没有力气,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摔倒在地上,顾不得身上钻心的疼痛,朝着地上的一摊羽毛艰难地爬过去……
“十…..八……”拾夕无力的伏在地上,颤抖着双手摸着地上的一摊羽毛。突然间,眼泪像决堤的水一样汹涌而出。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小娘子蹲在一旁,想要把拾夕扶起来,可是这拾夕已然瘫在了地上,小娘子竟是使了大力气也拽不动,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是好。
心下实在想不明白,她为何抱着一摊羽毛在这里哭得伤心欲绝。
“十八……”
拾夕颤抖着,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十八的名字。每一次呼喊都仿佛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却得不到任何回应。想着这些日子和十八的点点滴滴,竟然让它葬身于这铜锅铁炉之中,心里越发的疼。
泪水顺着拾夕的脸颊缓缓流淌,慢慢的一脸冰凉……
“娘子,这鸡和马该如何安顿啊?”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指着门口的十八和十九。
小娘子本想说把鸡炖了吧!一看眼前这姑娘正对着一摊羽毛哭得如此伤心欲绝,万万不敢在她面前说要杀鸡的事儿。
“好生养着吧!”小娘子小心翼翼的开口,并示意大汉赶紧走。
“疯了吧!抱着一堆鸡毛在那哭什么呢?”门外的十八看着拾夕,一副哀其不幸的模样。
“鸡?”拾夕满脸狐疑地转过头去,目光落在了那道身影之上。
只见十八高傲地立于门口,昂首挺胸,仿佛在鸟瞰整个世界。
而此刻,拾夕的泪水却愈发汹涌,她的双肩微微颤抖,泪珠顺着脸颊不断滑落……
“十八……十八……”拾夕艰难的抬着手,招呼十八。
“哼!竟然想让本神君过去。看在你身体虚弱的份上,过去就过去!”十八迈着高傲的步伐朝拾夕走去。
“十八……我以为你死了呢!”拾夕的眼泪蹭得十八满头都是,十八挣脱着跳出拾夕的怀抱,却又被拾夕一把抱了回来。
“十八,十八……”
拾夕一遍一遍的叫着十八,把它紧紧抱在怀里。
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在门口一阵唏嘘,“幸亏刚刚没有把这只鸡杀了炖汤,这要是杀了,这小娘子怕是要和我拼命的。”
十八看到拾夕的模样,再看看锅里炖的汤,这才明白拾夕正在为自己难过。
“刚才还想抛下我独自回去,现在又在这里哭得死去活来。这个女人还真是奇怪!”十八有点不明白,这拾夕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
“娘子,泉主来了。”
十八一听到泉主来了,在拾夕的怀里挣扎的更狠了,想要赶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但是于拾夕而言,十八是失而复得的朋友,怎么舍得放手。
当菩提泉主进来的时候,拾夕半卧在炉子边,怀来紧紧的抱着十八,脸上淌满了眼泪,还沾着几片羽毛,样子甚是滑稽。
“这……”泉主有些不解。
“禀泉主,这野鸡是和这姑娘一同被救下的,想是之前感情深厚。这姑娘醒来看到我这炉子里炖的汤,以为把她的野鸡杀了,所以哭得不能自已。不过,这些都是误会。”小娘子开口解释道。
“哦?”听到这话,菩提泉主不禁微微挑眉,脸上流露出一丝好奇之色,她饶有兴致地说道:“看来这野鸡定是有什么过人之处啊!不知可否让我看一看呢?”
说罢,只见他缓缓地伸出手,朝着拾夕怀中的十八伸去。
拾夕见状,小心翼翼地将怀中的十八递到了菩提泉主的手中。
菩提泉主接过十八,饶有兴味的看着它。十八原本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现在满是慌乱,甚至不敢和眼前的菩提泉主对视。
“哼!墨云殇,果然是你,这次我看你还能跑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