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迎春冷眼看着他:“我还要告你以欺诈的手段哄着我弟弟卖了地呢。”
许二觉得她在说大话,想着既然名声都毁了,再不趁机捞一笔那不是亏大发了?
他拽住许迎春的胳膊,大声嚷嚷着:“今天你不赔钱给我,我就带你去找里正讨个说法!”
这个许迎春在大户人家待了五年,手里想必有不少主家赏赐的金银财宝,他必须得想办法弄出来,装进自己的口袋。
告官?
她一个丫头片子连官府大门都不知道往哪边开,还拿告官唬他?
当他是吓大的?
“许二,你简直太不像话了!”一道严厉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
听到这声音,人群纷纷让开了一条路。
大河村里正李大有拄着拐杖,缓缓走了过来。
李大有头发胡子全白了,脸上也爬满了皱纹,他但目光如炬,精神矍铄,没有一丝老态。
他把拐杖往地上一杵,声音带着几分威严:“许二,你和迎春大树姐俩的纠纷我都听说了,先不说你是他们俩的亲二叔,就算是陌生人,也不该干出这样丧天良的事吧?”
许二还想解释,却被李大有打断:“你别辩解了,今天我就做主,你把那两亩良田还给迎春姐弟,这字据作废!”
许二哪能甘心?
“大有叔,您不能因为许迎春姐弟年纪小就偏袒他们,这白纸黑字的,凭啥说作废就作废了?”许二不服气道,“那两亩地我可以还给他们,但是他们违反了条约,必须赔给我一百两银子!”
李大有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问:“哦?那你倒是说一说,他们违反了什么条约?”
许二脱口而出:“这字据上写了,自己的内容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现在大家都知道了,他们要赔钱给我。”
李大有继续问:“那为何会有这样的一条条约?”
许二支支吾吾:“是、是因为……”
许二不说,李大有替他说:“是因为你也知道自己这事办得不地道,怕被别人知道,戳你们两口子脊梁骨!”
许二说不出反驳的话,脸色青一阵红一阵。
李大有给了他一个选择:“要么你把地还给迎春姐弟,这张字据作废。
要么,你就和迎春对簿公堂,让县太爷给你们分个是非。
不过我可告诉你,县太爷可没有我这么好说话,且他眼里向来容不得沙子,最见不惯这种坑害亲戚的事情。”
许二沉默了。
许迎春或许不敢和他对簿公堂,但是有了李大有的支持,那就不一样了。
可是,难道就让马上到嘴的鸭子飞了?
王春花一听告官就怂了,拉了拉许二的袖子连声保证:“大有叔你放心,我们这就把地还给许迎春!不过地里的麦种是我家种的,麦子长到如今快成熟,我们家也出了不少力气,不如等我们收完麦子,再把地还给许迎春?”
麦子一收完,到时候她直接放把火把地烧了!
让她许迎春下半年也别想种!
李大有冷笑:“那麦子长到这么大,有你们几分功劳?”
王春花顿时不吱声了。
李大有瞪她一眼:“字据作废,田地归还迎春姐弟,这件事到此为止!若是你们还要纠缠,干脆就去找县太爷!”
说完,他神色温和地冲许迎春问:“迎春,你对于这个处理方式可还算满意?”
许迎春点点头:“多谢李爷爷为我们姐弟讨回公道。”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里正还算是个公正之人。
其实一开始,她是想过直接找里正,让他为她们姐弟做主的。
但是她不清楚里正的为人,不知道他会不会和稀泥,甚至是偏袒许二。
就选择了更加保险的方法——闹得人尽皆知。
如此一来,就算里正想偏袒,碍于悠悠众口,也不得不慎重处理。
现在目的达成,她成功拿回了原主爹娘留下来的地,她也无意探究里正的真实意图了。
人群很快散去。
李老太只觉得痛快,脸上的眉毛都舒展了几分,对许迎春竖大拇指:“还是迎春有主意,一回来就让大家看清了那两口子的真面目!”
许迎春真心实意道:“李奶奶,我不在的这些年多亏了您照顾大树,哪天我一定亲自登门道谢。”
大树和她说了很多,大多都是李老太一家对他的照顾。
她身为长姐,登门道谢是很有必要的。
李老太却不在意地摆摆手:“什么登门道谢,你这孩子跟我还那么生分?大树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和我的亲孙子一样,什么谢不谢的!”
许迎春没有再坚持,心想以后一定要还李老太这份情。
她和大树搀着李老太回家了。
到家的时候,天都黑了,李老太的媳妇朱芳已经做好了晚饭。
李老太一把拉住姐俩的手:“这天都黑了,你们俩也别做了,在我家吃了再回。”
许迎春拒绝好几次,奈何李老太牢牢拉着她的手,她也不好太过使劲挣扎,只好答应下来。
第一次在陌生人家里吃饭,许迎春有些不自在,但是许树却十分熟悉,显然不是第一次在她家吃饭了。
李老太家庭情况很简单,她丈夫早就没了,就一个儿子,叫李亮,方脸大眼,一看就很正派,今年三十多岁。
李亮的媳妇儿就是朱芳,她比李亮小两岁,圆脸,待人很和善,但是身子不太好,瞧着病恹恹的。
夫妻俩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李建今年十六,长得浓眉大眼,还没娶妻。
二儿子就是今天下午领她找许树的孩子,他叫李刚,小名刚子,今年八岁,经常和许树一起玩儿。
昨天许树晕倒,就是他第一时间发现的。
许迎春十分郑重地向他道谢,感谢他救了许树一命。
刚子不好意思了,羞得满脸通红。
吃完晚饭,许迎春陪着李老太聊了会儿天,这才带着许树回去。
一回到家,许迎春先把那破旧大门关上,又在后面顶了一根树枝,这才进屋。
进了屋,她才感觉这一天的疲惫都涌了上来。
这一天又是赶路又是在村口闹了一通,她精神有点不济了。
许树看出了长姐脸上的疲惫之色,自己主动把平时睡觉的屋子腾出来,让她去睡。
许迎春问:“那你睡在哪儿?”
许树挠挠头:“我在东屋将就将就就成,东屋有土炕呢,反正现在天太热,我也不爱睡被褥。”
许迎春想了想说:“那今晚就将就一晚,明天我带你买新被褥。”
许树摇摇头:“买什么新被褥,浪费银钱,我凑合住就成——姐,这些年我也没攒下银子,恐怕要连累你和我吃苦。”
他说着就自责地低下了头。
许迎春心里一热。
其实,在她回来之前就想好了,如果原主的弟妹是脾性不好的,她也不过多和他们走动,让它们吃饱穿暖,也算是自己对得起原主这具身体。
但是许树却完全不是那样。
他能吃苦又勤劳,有责任感又懂事。
很难不让她心生亲近之意。
“我是你姐,以后挣钱的事我来想办法,咱们两个大活人,又把爹娘留下来的田地要了回来,日子肯定会越过越红火的。”
许迎春摸了摸许树的头,温声说道。
许树悄悄红了眼眶,“嗯,姐,我以后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也要把小花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