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张长得极好看的脸。
她视线从下一点点往上。
那人抿着薄唇,唇线清冷,高挺的恰到好处的鼻梁,眼睛蒙着一层白色的丝绸,看不到他的眼睛,却越发衬得他眉如远山,眉尾微微上翘,慵懒散漫。
一般人长成这样,总会给人一种雌雄莫辩之感,可他那棱角分明,犹如刀雕斧琢般的清冷硬朗轮廓,只会给人带来强烈的压迫感。
他看向云早早的方向,薄唇轻启,终于多说了几个字:“有点本事,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告诉宁商。”
他明明蒙着眼睛。
可云早早却感觉到他那好像实质性的,能看透人心的锐利冰冷目光压迫着她,让她脑子里都不敢再胡思乱想,只道:“能帮上贵人的忙,就已经是我的荣幸了,我什么都不要。”
她想走,他能放她走吗?不能就别做什么承诺了。
他的眉稍稍往下压了压,喉间发出一声揶揄的轻嗤,吩咐道:“宁商,把天师带下去,让她好好休息!”
宁商恭敬的应了一声,带着人离开。
他们前脚刚走。
原本空了的卧房里,两个人影如同鬼魅一般倏然出现。
其中一个问:“主子,她真的是天师?”
他饶有兴致的把玩着纱幔,慵懒的声线变得沉了几分:“如果以她刚刚施展的本事,都不能称为天师的话,那普天之下,就没有人配得上这个称呼了。”
自从五年前,义母跟义父无故失踪之后,他便再没见过天师了。
义母是天师,她倒是有个亲传弟子,也是他的小师妹。
可碍于他的身份,义母不想小师妹因他,搅入朝堂皇室的纷争,从未让他们见过面。
小师妹都不一定知道他的存在。
他们失踪之后,他曾亲自去道观找人。
可那时候,道观已经空了,小师妹也不知所踪。
另外一个道:“主子,那咱们得把她留下来,道家之人,有道家的消息渠道,或许她会知道小姐的下落。”
他轻嗤摇头:“能不能留下她,可不是我能说了算。”
两人心里一阵惊讶。
主子还是第一次这么高看一个人。
再想想之前,他们都没有发现隐匿在暗处的母子俩,到了嘴边保证看住人的话,生生又吞了回去。
他们还真的保证不了,转移了话题道:“主子,我们查看了一下,整个宅子,都被天雷劈的不成样子了,人倒是没有受伤的。”
其中,要数主子居住的主宅最凄惨,除了主子在的这间卧房,其他的房间,都被雷劈得乱七八糟,乌漆墨黑的,书房更甚,都被劈成灰了。
他微微撩起唇角:“她的住处呢?”
一人道:“屋顶跟院子里的树也被劈了,屋里的东西,倒是完好无损。”
另一人补充:“影三他们养病的宅子,屋里也没有损失。”
他意味深长的笑了一声:“看来这天雷,是长着眼睛的。”
倒是个一点亏都吃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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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早早带着小栗子回了这边给他们安排的住处,有了点时间之后,便开始回想这处宅子的布局,越想越不对劲。
小栗子担心的看着她:“阿娘,你没事吧。”
云早早压低了声音:“这边宅子的各种设置布局,跟我和你师祖住的道观一样,宅子里种的花草树木,很多也都是你师祖喜欢的,咱们被抓被带到这里的时间,差不多就是咱们到家的距离。”
小栗子震惊的瞪大了眼睛:“阿娘,你是说咱们被人偷家了,你刚刚是把咱们家给劈了。”
云早早生无可恋的往床上一摊,心痛得抽抽:“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过去的时候,走的太急,也没怎么看宅子的布局。
回来的时候,她耗费了法力,身体虚弱,走的就慢了些,把沿途看得也仔细了些,才发现了异常。
小栗子深深地叹了口气,实事求是的分析:“阿娘,来不及了,那个人太可怕了,这里就算是咱们家,被他给强占了,咱们也打不过他们,抢不回来。”
云早早握了握拳:“现在咱们是抢不回来,等之后,一定要拿回来。”
这辈子,属于她的东西,谁也别想抢走。
小栗子也信誓旦旦的道:“阿娘你放心,我将来一定会比他厉害一万倍,把咱们的家抢回来,把他们都给打趴下。”
他们娘俩,并没有休息多久。
就被宁商给烦透了。
云早早看着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心神不宁的宁商,装作无力的挣扎着出了门,扶着门框,无气无力的道:“宁大哥,我知道你很着急,我现在就跟你去解毒。”
她嘴里说是给杀神借命续命,其实不是,她就是破了取人寿命的邪术,法力是消耗了不少,可不至于虚弱成这样。
之所以表现出丢了半条命的样子,就是为了做给他们看,让他们多多少少的对自己放松那么一点警惕,说不定还能博得一点同情,等逃走的时候,就容易多了。
“那就多谢天师了。”宁商等的就是她这句话,之所以没把她硬揪起来让她去解毒,是主子吩咐了让她好好休息,他不敢。
可他是真的着急。
跟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中了毒,生不如死,奄奄一息,他怎么能静得下来。
“走吧。”云早早气若游丝的出了口气,走一步,晃一下,脚步虚浮让人怀疑她下一刻就能被一阵风给吹跑了。
宁商看得都有点于心不忍了,喊门口负责看守的:“你们俩,备轿。”
俩看守应了一声,很快便抬了轿子过来。
云早早在被带过来的第二个时辰,享受到了坐轿子的待遇。
小栗子坐在她的怀里,亮闪闪的大眼睛里满是佩服,跟她耳语:“阿娘你真厉害。”
云早早借机教导儿子:“你也要好好学本事,有真本事的人,才会被人尊重。”
小栗子认真的点头。
那个抓他们过来的坏人就是,之前连面都不露,高高在上目中无人。
阿娘施法救他之后,他才肯正眼看阿娘,对阿娘的态度,也变得好了许多。
轿子很快就放了下来,到了另外一处院落里。
院子里人不少,抓药的,煎药的,送药的,五六个药童在忙忙碌碌。
见到宁商过来,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人家迎了上来,着急的问:“宁将军,明神医他人到了吗?老夫已经竭尽全力救治,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再不解毒,他们几个,撑不过明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