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逾白自若的报出一长串单子,小二听着一愣一愣的。
还是葛婉儿接过单子看了眼,她字虽不能完全认全,倒是能认清数字。
瞧着随随便便一道菜式点心,便要价数十两数百两,吓得面色一变,忙推了宁逾白一把。
“宁哥哥,我们用过膳了,也不甚口渴,这些东西就算了吧。”
宁逾白这会子才猛然回神,想到自己身上所剩无几的银两,摆了摆手:“罢了,今日不用了。”
小二面上笑呵呵,转身脸便冷了下来。
又是什么穷酸破落货,非得从牙缝里挤出几两银子上船,就是为了讨见平日里,瞧也瞧不着的达官贵人。
他得想办法劝劝掌柜的,下次提高些票价,别什么人都让上船。
他们这些画舫上的小二,月例靠的都是推出去的业绩,摊上这样的客人心里定然不忿。
等人离开,葛婉儿附在宁逾白身侧小声道:“宁哥哥,这里的东西也太贵了,一道菜都敢要价上百两,莫不是掺了金子?”
宁逾白笑笑:“不过区区上百两,算不得什么。”
前世他官拜丞相,去的酒楼宴席,随便一道菜拿出来都比这里强得多,这些于他而言,不过是入不得眼的俗物。
葛婉儿被他这副口气镇住:“宁哥哥还见过更好的?”
“那是自然。”宁逾白下意识说道。
“可宁哥哥,你……”葛婉儿有些不信。
她虽知晓宁哥哥的人品,断不会随意骗她。
可宁哥哥自幼农户出身,祖祖辈辈皆是地里刨食儿的。
往日就连在书院读书的束脩,都是她爹惜才,特意给他免了,他才能继续读下去。
宁哥哥口中,比百两银子菜式更好的东西,她完全想象不出来。
宁逾白从她眼中看出了疑惑,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如今只是个穷状元,哪有银子享受那些东西?
为了打消她的疑虑,他忙道:“都是我在书中看到的。”
“哦。”葛婉儿这才收回视线。
宁哥哥读书多,知道的多,也是应当的。
“不过你放心,日后我定会好好努力,让你过上更好的日子,陪我一起见识那些繁华。”
葛婉儿心下动容,在桌下偷偷牵着宁逾白的手,笑容甜甜望着他:“我信宁哥哥。”
二人浓情蜜意间,盛若妍在右侧临窗位置与一男子叙话。
男子名叫赵康,乃是京中三品大员的儿子,如今刚中进士,算得上京中少有出息的子弟。
两人从诗词,谈到往日游玩趣事,尽是投缘。
正当赵康要问她是哪家闺女时,河面起了大风。
那风如浪卷般涌入,直直掀起盛若妍的面纱。
赵康坐在对面,乍然看到她淤红的脸,吓得脸色骤变。
“啊!”的一声尖叫,手中杯子哐当落地,顿时吸引了不少人朝这处望来。
葛婉儿正与宁逾白交谈,闻声也不由望了过去。
当看清那满是淤青红泥的脸时,“噗嗤”一声,没忍住笑了出来。
盛若妍正急急的抓着白娟遮脸,眼见着所有人目光都朝她看来,一时间又羞又愤。
再对上葛婉儿那张大笑的脸,胸腔怒意横生,眸光瞥见她身侧的宁逾白时,更是恨透了。
上次盛栖月回来教训她后,她托人打听了才知,那日太后问宁逾白可有婚配,宁逾白居然说自己有了未婚妻。
怪不得盛栖月会在自己说出那些话后,直接命人对自己动了手。
恐怕在那种境况下,盛栖月定是觉得自己在羞辱她。
而这一切的根源,都是宁逾白那个贱人,还有他身边的未婚妻!
思及此,盛若妍唤来身边的丫鬟竹韵,低声冲着她耳语两句。
竹韵听了,立刻找人去了。
盛若妍一人坐在临窗位置,看着对面早已空空的位置,再看着花灯满布的湖面,心里气的半死。
她想下船,可画舫游够时辰才会停下,掌柜的必不可能因她一人,而扫了一众贵公子小姐的雅兴,所以她只好作罢,佯装一切都没发生过。
也幸好来的都是些有头有面的公子小姐,就算见了她的糗事,不知晓她的身份,也没人敢来上前嘲讽,她待的也算安然。
待到画舫行至半程,夜空绽起璨璨烟火,花簇升腾,轰轰炸开,灿若万星齐聚,落似飞雨银河。
舫间不少人起身,冲往船头夹板,去望这场期待已久的烟火盛宴。
葛婉儿也拉着宁逾白起身出去,站在船板上,看着亮如白昼的夜空,兴奋不已。
可还没等开心多久,后腰处被人狠狠一撞,接着“噗通”一声,竟直直跌落画舫。
宁逾白脸色大变,正要呼唤救人,便觉自己也被人撞了一下,可他抓着栏杆,身子只趔趄一瞬,并未落水。
眼见着撞人的小厮滑溜儿要跑,他忙冲上去将人一把揪住,怒声呵斥:“是你!你为何要故意撞人?”
他一眼便认出了这身装束,是安盛侯府的小厮。
小厮没料到这么快被逮住,但是一想到自己是安盛侯府的人,便多了几分底气。
“公子胡说什么?我忙着办主子的差事,哪有空搭理你这种人?还不快把我放开?”
一旁人见有热闹看,连忙围了上来。
有知情人认出了这是当今新科状元,忙道:“宁状元,与你同来的那位女子,还在水里扑腾呢,你快下去救人呐。”
“是啊是啊,这小厮我们帮你看着,他跑不了的,你快去救人。”
他们身为男子,自然不便去救宁状元的女人。
宁逾白看了看小厮,又看了看水里的婉儿,咬咬牙松开小厮,转身毫不犹豫跳下水。
如今虽是五月,天已日渐闷热,可夜晚这流月河水依旧冰冷刺骨,宁逾白一下去,便觉浑身哆嗦。
想到婉儿还有孕在身,不习水性,他咬咬牙,奋力朝她游去。
幸而葛婉儿只呛了几口水,并未昏过去。
宁逾白拖着她的身子,将她揽在怀里,低低唤了声:“婉儿。”
葛婉儿见到是他,心下恐惧顿时消散,连忙抱紧她,带着哭腔喊了声:“宁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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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栖月坐在另一艘画舫二楼,正迎着烟火听曲闻舞呢。
听见外面嘈嘈动静,不由从窗内往外一瞥,恰巧见到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