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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鹤松堂。

“你说郭氏醒来一阵还有气息?”

半躺在窗边罗汉床假寐的郑老夫人,惊讶得坐起身子。

“是,老奴听到那太医说大夫人今日无忧。”去瑞和院打听的钱嬷嬷回禀。

今日无忧,也就是府里暂时无丧事。

郑老夫人叹了口气:“是个能熬的。”

不但熬到能见上人,还有口气拖着没给自己刚回来的女儿添克亲之罪。

瞧着绵软的大儿媳,没想到有份如此坚韧。

“老夫人,听太医的意思,他觉得大夫人跨入鬼门关又能折回来有点匪夷所思。”

钱嬷嬷小心翼翼的道:“二小姐回来见大夫人,大夫人就醒了,看来凌云观道场法明,真的能去厄消煞。”

郑老夫人看了她一眼,脸色晦暗不明。

片刻才道:“凌云观自然是个福地,要不然当初也不会让二丫头寄养在那里。”

“老夫人慈爱心肠,当初为二小姐煞费苦心是有目共睹。”

老夫人扯了扯嘴角,哼笑一声。

回禀一路情况的童嬷嬷,很有眼力劲的上前恭喜老夫人多了个孙女到身前尽孝。

在她看来,在凌云观生活了十六年的二小姐,身材容貌不比大小姐差。

只是说话行事太过随性,需得教些规矩修正,才好承欢老夫人膝下。

对童嬷嬷的“肺腑之言”郑老夫人甚为赞同。

“你是个用心为我们伯府着想的,养在外头的比不了府里的有规矩,自是该教的就得教。”

“老夫人英明。”

两位嬷嬷都得了主子的赏,自是好话频出。

神色始终不算舒缓的老夫人,闭眸沉思,不容人扰。

还不知归家会有什么等着自己的郑离惊,此刻正随着众人前往鹤松堂。

回府了,先见病危的母亲是事急从权。

以为是临终一面。

但事情有所回转,自然就要过来拜见祖母。

这是武安伯府最辈高位尊之人,不容疏忽不敬。

执掌中馈的王氏,是府中后院除了老夫人外,最能做主的主子。

她让众人也同往,在鹤松堂一起正式认个亲。

除了在西北带兵的伯爷和在衙门上衙的二老爷没回来,郑家嫡系的该来的都来了。

郑唯真沉着脸走在前头,走得簪钗上的流珠都在晃动。

她要先一步去跟祖母说道,大哥那身子撑不起伯府,不能让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鹤松堂位于伯府最好的位置,院阔屋朗,树葱花妍。

满院的秋菊盆景,摆得错落有致,甚是养眼。

刚踏入院门不久,郑离惊就顿觉有异。

她抬头望向正房屋脊,瞬间就眯了眼眸。

一府尊位,竟然有这样的气流四溢。

她不动声色的进了客堂。

郑老夫人在大孙女的搀扶下,从屏风后走出坐上正位。

抹额上嵌的宝石翠色欲滴,绿底鹤纹的大袖长衫是云锦所制,一身居家便服都显雍容华贵。

衬出了勋贵豪门老太君的身份威仪。

郑离惊从容走上几步,无视郑唯真翻的白眼,行下稽首之礼。

“孙女离惊,拜见祖母,祖母万福。”

家礼不可废。

就算在玄门清修十几年,没受戒,就得从俗礼。

端坐正位的郑老夫人,还未意外这孙女的规矩还算得体,就听到她的自称。

不禁皱了眉头,“你叫离京?谁取的名字?”

这孙女当初出生没几日就被送出京都,为了避厄,家里就当不存在般并没有给她排名字。

只有大儿媳郭氏给她取了个小名叫宁儿,没事谁也不会提起这个晦气丫头。

如今听得这丫头自称离京,岂不是心里藏怨?

她岂能有怨。

不喜这名字的老夫人脸色渐沉。

郑绍君看到祖母的脸色就心知不好,攥着弟弟的手不由紧了几分。

“大哥,不要抓我。”郑绍安甩手挣离了大哥的控制,不高兴的嘟了嘴。

郑绍君连忙给弟弟塞了颗糖,安抚他别节外生枝。

内心却不由为刚得以归家的二妹妹担忧。

他并不知二妹妹有个这样的名字。

而郑唯真听到离京二字,当即冷嗤,“竟敢取这样的名字,生怕别人不知你克亲被送离京城,也不嫌丢人。”

“大妹妹,你消停点!”郑绍君忍不住喝止大妹妹。

到底是血缘至亲,落井下石做什么。

“难道我有说错吗?”祖母都在质问,郑唯真才不怕兄长。

眼看兄妹俩又要对吵,王氏没有出来阻止。

鹤松堂有老夫人做主,她无需越俎代庖。

其余小辈也都噤声。

暗猜这位刚回到家的二姐,怕是屁股还没挨着椅子就得被赶。

跪在地上的郑离惊,面对祖母的审视与质问,坦然回答:“我的名字乃玄隐仙尊所赐,离惊,远离惊吓,有安神定魂之意。”

离惊非离京,释义差之千里。

郑老夫人听得一愣,众人也被玄隐仙尊这号人物给震住。

王氏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

本以为有了驱赶把柄的郑唯真,也脸色一变的抿紧了嘴,目露嫉恨。

玄隐仙尊的名号无人不知。

那是近百岁的得道高人,玄隐门大修士,世人尊其为仙尊。

玄隐仙尊是皇族出身,历经五朝天子,曾为四代天子护国分忧,有三代天子都是她的小辈。

当今天子要尊她一声姑太,仙尊身道法高深,为国为民做了不少事。

整个大晋国没人敢对她不敬。

只是近二十年这位仙尊已避世不出,多少想向她问道解惑的人都没能如愿。

没想到他们郑家有着克亲之命的嫡次女,竟然得了玄隐仙尊赐名。

就是皇族中也没几人有这样的运气。

众人的脸色都有些复杂起来。

有这样运道的人,再说她命不好克亲就说不通了。

郑老夫人的脸色在变幻莫测,一时无声。

跪在地上未起的郑离惊多解释了一句:“我幼时时常惊厥夜哭,是以仙尊给起名安魂,辅以道法护佑,我才得以平安长大。”

不但赐名,还施法护佑。

仙尊会对刑克之人如此庇护?

因着名字不顺耳,本想训斥一顿的郑老夫人,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结果。

眸底几番变幻下,最终她缓下神色开口:“既然是仙尊赐的名,自然是好名字。”

这才让人起身回话。

“听闻仙尊在岳山云中峰建宫修行,你寄养在凌云观,如何得了她老人家赐名?”

能当这么多人面前搬出仙尊的名头,她料想眼前这丫头不敢作假。

凌云观也在岳山,与仙尊所立的玄隐门隔峰相对,有些来往想来也正常。

郑离惊站起身回答:“那时我还小,并不知个中详情,学字读经时得观主告知才知晓自己的名字是仙尊所赐。”

她与仙尊结的缘,并非不可说。

但并不是谁问都要说。

修行随心。

玄隐仙尊这号人物实在太过不凡,且地位相当特殊,从未想过能与这等人物有关联的郑老夫人不由追问:“你与仙尊能时常见面?”

立在老夫人身边的郑唯真,一听祖母这话就心沉谷底。

一个命犯刑克之人,要是有这样的造化,岂不是如有金钟罩。

郑离惊对态度变化明显的祖母敛了清澄的眸光。

因利起念,世人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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