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知想要谒见玄隐仙尊,不是件易事。
就连天家旨意也只能送到凌云观,传旨天使上不了云中峰。
云中峰山腰的思过宫和峰顶的玄隐门,皆为槛外人禁地。
无通行令不得入内。
若能得玄隐仙尊接见并授业几句, 是极为光耀之事。
郑老夫人从听到二孙女得玄隐仙尊赐名开始,就心思浮动。
面色都由此变得慈爱起来。
但心清目明的郑离惊,却淡定回她:“幼时曾得观主带去过云中峰,之后仙尊鲜有召见。”
这话也不算谎言。
以前经常见,今年一个月就见一次,相比之下确实是鲜有了。
听得只是幼时见过仙尊,郑老夫人顿时失望。
不过理应如此才对,这孙女若真得了什么不得了的机缘,岂会甘心被寄养在外十几年。
幼年得的赐名之福,不足以为梯。
看在仙尊的份上,郑老夫人还是当众给出了态度。
“你得了仙尊赐名护佑,且在凌云观也受三清尊庇护多年,想来已厄去煞消。”
“如今既回了府,日后就遵守府中规矩,莫要用野性子行事,可记住了?”
不知什么算野性子的郑离惊也不多问,应了下来:“孙女记住了。
只要不再说她命犯刑克就好。
免得有人叽叽歪歪不消停。
看到祖母因为一个仙尊就改变了态度,郑唯真不甘的扁了嘴。
心头之石总算落下的郑绍君,愉快的给弟弟塞了颗糖。
温声告诉他:“那是你二姐,你去跟二姐见礼,大哥就再给你糖吃。”
只有几岁孩童情智的郑绍安,咔咔几声咬着糖块眼神发亮。
虽然不懂怎么会有个二姐,但还是乖乖的走到郑离惊面前大声喊她:“二姐!”
郑离惊看着几乎跟自己一样高的弟弟,其眼眸就跟稚儿似的清澈无杂,不由微笑回应:“嗯,你很乖!”
她荷包也有糖,平时用来哄善若的,这会儿拿了两颗给这个弟弟。
“糖不可多吃,会烂牙齿。”她提醒。
“我知道,母亲说一天只能吃三颗。”郑绍安歪着脑袋高兴地竖起三根手指。
他今天已经吃了两颗,等会还可以吃大哥的一颗。
现在得的两颗他要收起来。
于是,他把二姐给的糖塞进了自己腰间的荷包,还拍了拍。
“嘿嘿嘿嘿!”笑得开心又满足。
站在门边的善若看得稀奇,还会数数,还懂得把糖收起来,不算太傻。
姐弟这一相认,接下来就顺理成章了。
随着王氏一一介绍,郑离惊与众多弟弟妹妹们见礼后,只记了个囫囵。
大房嫡出加她是四个,有两个庶出妹妹,兄弟姐妹共六个。
二房三个嫡出堂弟,三个庶出堂弟,还有一个嫡出堂妹和三个庶出堂妹,加起来小辈有十人。
各房的姨娘也来了,大房有两个,二房有四个。
郑离惊暗叹,连小妾都比人家少。
大房的人口明显不如二房兴旺。
大房的男丁,更是衰极之相。
大哥病弱,弟弟伤智,唯二的这两个后人俱无担大业之肩膀。
而二房,无论嫡出还是庶出,个个都身康体健状如朝阳。
一门风水,两头极端。
这个家,真不妙。
介绍完家里的人,王氏笑着拉上郑离惊的手说道:“方才在瑞和院着急慌忙的都没得仔细瞧瞧你这二丫头,如今看这清丽脱俗的模样,都把家里的姐妹比下去了。”
“婶娘太抬举我了。”郑离惊清洌洌的眼神带着穿透人心的平静。
王氏似无所觉,转头与婆母笑道:“母亲,这么看来凌云观真是个养人的福地呢!”
老夫人回应得坦然:“凌云观地处岳山,道场庄严自是福地,二丫头能康健长大也是托了这福地的福。”
她叮嘱小儿媳:“回头莫要忘了派人给凌云观多捐些香火钱,也算全了一场收养照顾之恩。”
“好,这事儿是该有始有终,也好让二丫头安安心。”王氏自然应下。
没什么不安心的郑离惊,余光里瞧见一众姐妹撇嘴翻白眼。
暗忖这位婶娘挺会挖坑。
她对亲情无执念,这些家人当她愚笨无知的自圆自说她也不在意。
认完亲,老夫人吩咐王氏,“二丫头奔波一路也乏了,安排好院子就让她好生安顿下来吧。”
王氏当即点头:“我已让人打扫好栖霞苑,人到就能住。”
看婆母没有要摆家宴给二丫头洗尘的意思,她也不多嘴。
“二姐儿你先住下,院子里要是缺什么,你就跟婶娘说。”
“好,多谢婶娘。”
郑离惊也不客气,来都来了。
她还把善存拉出来告诉众人这是她的师妹,会与她一起住。
弄得善存脸红耳赤的跟众人行了礼。
她们不是玄门中人,不以师兄弟相称,只以师姐妹称呼。
至于拜了什么师,无师皆可为姐妹。
说白了,她们一起长大,互相陪伴十年有余,已经情比姐妹。
得了童嬷嬷提前禀报过的郑老夫人,看着是个腼腆女娃也不太在意。
师妹也好,贴身婢女也罢,不过是施舍一衣一食及安身之所。
伯府一向有为善之美誉,权当行善了。
“既然跟着来了,就留下吧,但该学的规矩要学,莫要乱了府里风气。”
善若高兴得立马跪地感恩:“善若感谢老夫人收留之恩。”
能光明正大的跟着师姐了,嘿嘿嘿!
各人散去,只有郑唯真没出鹤松堂。
郑绍君让人把弟弟带走后,拖着病体要亲自带二妹妹去栖霞苑。
“走吧,为兄带你熟悉熟悉自己的家。”
母亲病危不能起,这本该是大妹妹承担起的事,但大妹妹那样子,郑绍君不指望她能友爱妹妹。
“多谢大哥。”
郑离惊叫上善若,抬腿跟了上去。
走了几步,想起了什么,她回头看了眼鹤松堂的屋脊。
屋脊上飘着的浊气仍然清晰可见。
满则溢,都飘到外头来了,可见似善非善。
去往栖霞苑的路上郑绍君说了府里的布局,以及府中的大概情况。
郑离惊听着也观察着。
栖霞苑坐落的位置偏西南角,院子不大。
正房左右有两间耳房,院西侧有两间厢房,东侧是绕墙而建的游廊。
院子中有棵柿子树,这会儿挂了半个拳头大的青柿果,树高叶尚茂。
不大的院子被柿子树挡去部分光亮,偶有鸟儿鸣叫一声。
“此处虽离正院远了些,也小了些,但胜在清静。”
进了院子郑绍君别有用意的解释一番。
婶娘不是他们的母亲,自然不会多用心安排。
郑离惊点头:“此处甚好,比我在凌云观住得好多了。”
这是实话,所以不必担心她会挑剔什么。
二妹妹没为自己住得不如其他姊妹阔朗而生嫌隙,郑绍君本该放心。
但比在凌云观住得好就已满足,到底让人听了心头酸楚。
“你且安心歇下,缺什么也可跟为兄说,为兄是男子虽不管内院之事,但你需要的为兄都可以为你添置,莫用客气。”
真的假的?
郑离惊听得瞠亮了眼。
前头那位婶娘也说了类似的话,但那是客气话,她晓得。
所以听过就算。
这位血亲大哥却从见面开始,对她的态度就与别人不同。
且观其气运白底黄上,是个心存善的富贵公子哥。
他砸的饼大概率可以吃得到。
荷包只剩几十个铜板的郑离惊,不受控的生出望财眼。
莫怪她道心不稳,实在是太穷了。
她有许多心到法不到的难题,都需要花银子才有办法验证真谛。
郑绍君当即解下自己的荷包递给妹妹:“为兄身上只有这些,你先用着,花完再跟我说。”
荷包一入手,郑离惊就触碰到了银锭子的形状。
心里顿时一乐,“多谢大哥。 ”
有个大方的兄长真不错。
只可惜这位大哥身弱气薄命不长。
不能一直给她银子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