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泠疾步回了海棠苑,翠月早已让门房备好马车在侯府门口,如今见她回来,连忙上前:“少夫人,马车已经备好,我们是即刻——”
话说到一半,翠月方才发现薛泠神色不妥,“少夫人,您哪儿不舒服?”
碧月摇了摇头,示意翠月别问了,翠月只好抿唇去沏茶。
李嬷嬷看着薛泠这般,也是心疼,“少夫人,可是那陆姑娘的事情?”
嬷嬷不说还好,甫一开口,薛泠脸色更加惨白。
她咬着唇,却还是压不住颤意,双眸怔怔地看着前方,渐渐被水光漫了视野。
见她这般,嬷嬷也猜到是和那陆雨薇相关,正想劝说今日不如就不去那普济寺,只她还没开口,薛泠已经收敛了心绪,重新起身看了她一眼:“嬷嬷,时辰不早了,我先去普济寺,旁的事,我回来再与你说。”
李嬷嬷只好应是,看着薛泠带着碧月和翠月再次出了海棠苑。
薛泠一路不做声,翠月和碧月二人也不敢言语。
主仆三人方从回廊走出,薛泠便瞧见了那听雨阁门前的陆雨薇和崔钰。
“少夫人,是二少爷。”
翠月忍不住提了句。
她本平复了几分的难受又开始翻涌,薛泠只瞧了一眼,便将视线收回。
“钰郎,是姐姐。”
瞧见薛泠,陆雨薇忙松开手,上前行礼柔顺地喊了句:“姐姐。”
崔钰也看见薛泠,想到方才水榕说母亲寻他有事商讨,崔钰猜想多半是平妻之事。
此刻看到薛泠,崔钰本想上前宽慰几句,以免她多心,不想还不等他抬步,薛泠便领着两个丫鬟走过,几步便走远,头也不曾回。
陆雨薇本以为薛泠是来兴师问罪,不想对方只匆匆而过,不言一语,仿若没看到她们两人。
她心有疑惑,再想到方才侯夫人的丫鬟过来寻崔钰,脸上又多了几分惶恐:“钰郎,姐姐她莫不是还在气我?侯夫人她寻你,想必是为了平妻之事——”
话到此处,陆雨薇已经泪眼涟涟,“钰郎,我不想你夹在我与侯夫人之间为难,倘若夫人愿意让我进府,我当个妾——”
跟前的佳人惶恐可怜,崔钰只好先将薛泠方才那般作为勾起的心中几分不适压下,敛眸安抚着陆雨薇:“莫哭。你放心,我断不会让你做妾!”
陆雨薇知道自己再退却,她就真的要当妾。
她收了哭意,轻点着头,偎依进崔钰怀里面:“钰郎,我只有你了!”
崔钰抚拍着她后背,又安抚了几句,方才让丫鬟把陆雨薇送回房间,随后去寻侯夫人。
翠月为薛泠不平,行远后,忍不住哼了声。
马车早就在侯府门前等着,小厮见薛泠行来,忙把脚蹬放好。
薛泠坐上马车后便闭目养息,微微拢起的秀眉透着她的几丝情绪。
普济寺在城外十多里,马车出城需得半个多时辰,出城后还得驶半时辰。
薛泠等人到普济寺,已经巳时三刻。
今日初一,普济寺香客熙攘,薛泠净身上香供奉捐罢香油钱,随后便有小师傅领着去听诵佛经。
她自小便随祖母来这普济寺上香祈福,心中对佛祖有敬畏之意,往日再多的烦心闹事,薛泠只消在这坐上片刻,便神思清明、豁然开朗。
然今日,她频频想起出府前陆雨薇靠在崔钰身上的那一幕。
她刚嫁进侯府时,也曾对这样浓情蜜意的夫妻生活有过幻想,可每次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要主动拉近两人接触的时候,都被崔钰一句“让旁人看了不好”击退。
曾经,她以为他是君子所为,如今才知道,不过是因为他嫌她非心中所爱罢了。
陆雨薇是他的心中所爱,所以他不顾父母反对,世俗偏见,也要领她进门,娶她为平妻。
这么多年,她就像是个傻子一般,围在他的身旁,平白让他看了笑话。
薛泠所求,也不过是夫妻恩爱,如果能如武阳侯和侯夫人那般一生一世一双人,那就再好不过了。
可如今,夫妻只有表面的恩爱,很快,就连表面的恩爱都要维持不住了,这让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可咽不下又如何,难不成,她还能和崔钰和离不成?
“少夫人,少夫人?”
听到翠月的声音,薛泠方才回过神来。
堂内诵经早已结束,只剩她一人独坐。
“走吧。”
门外的小师傅恭候已久,薛泠说了声抱歉,方才跟着去了禅房。
“夫人,斋饭稍后送到。”
“多谢小师傅。”
禅房简陋,但胜在清幽,用过斋饭后,薛泠小憩了片刻,便准备下山回侯府。
山路并不难走,只是马车行到一半,外面突然狂风大作,车帘被吹得飒飒作响。
薛泠抬手掀开车帘,方才发现,原本还晴空万里,如今却乌云遍布,瞧着就是要下雨。
她轻皱了下眉,怕待会儿下起大雨,要困在这半路上,忙让碧月吩咐车夫赶快些。
“夫人,这声音,怕不是有什么野兽?!”
今日这风实在是吓人,山间树木被风吹得东斜西歪,那呼呼的风声彷如鬼哭狼嚎,听得人心口发毛,薛泠也有几分惧意。
碧月躬身进来,恰好听到翠月这话,忙看向薛泠:“夫人,是风声,别听她胡言乱语。”
薛泠点了下头,“车夫怎么说?这雨下下来前,可能下山?”
碧月正想回话,马车突然一震。
“夫人!”
“夫人!”
薛泠被颠得离了座,忙伸手扣着窗柩。
幸好这颠簸只持续了半息,马车很快就停了下来。
碧月也坐稳,忙上前检查薛泠是否受伤:“夫人,可有受伤?”
薛泠摇了摇头:“出去看看怎的回事。”
见薛泠只是有些受惊,却无大碍,碧月吩咐翠月照看好夫人,这才转身重新出了马车。
翠月方才没扶稳,跌得狠了些。
薛泠见她揉着腰,以为她摔伤了:“摔着了?”
“夫人,奴婢没事,只是蹭了下。”
“回头让碧月给你上些药油。”
“我省的的,夫人。”
薛泠点了点头,侧头撩开车帘又往外看了看。
这时候的天,比方才还要暗了些,远处的乌云压城,看得人心惊。
“夫人。”
窗旁传来了碧月的声音,薛泠重新撩起车帘:“可是马车陷住了?”
“是的夫人,车夫说车轮陷得深,怕是不好出来。”
薛泠没想到自己来上个香也如此不顺心,她又看了眼天色,“让马夫先试试。”
说着,她起身下了马车。
只是薛泠今日实在是没有气运,马车和小厮几番尝试,马车也不能脱坑。
碧月见状,开口提议:“夫人,马夫方才跟我说,这里离普济寺不过两刻脚程,下山却是要半个多时辰,如今这等天气,不如我们折返普济寺,免得待会儿大雨骤降,夫人无处可躲。”
碧月话音刚落,前方传来马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