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义侯府内这厢。
宋妙筝浑浑噩噩的回了自己的院子,脱了鞋窝到了窗边贵妃榻上,将脸埋在抱枕里不吱声。
奶娘陶氏见她小手冰凉,忙塞了个汤婆子到她怀里,微雨也拿了张羊毛毯给她盖上。
“姑娘,您这是怎么了?怎么从书房回来就这般失魂落魄。”陶氏轻声问着,和落花对视了一眼,落花摇摇头,也是一脸的担忧。
过了好一会,才传来宋妙筝瓮声瓮气的声音,“奶娘,我想吃你做的红豆奶皮子了。”
陶氏见她终于肯开口说话,一连声的应道,“奶娘这就去做,姑娘先吃两块点心垫一垫。”
一盏茶的功夫,陶氏便端着红豆奶皮子来了。
宋妙筝靠在芍药绣花锦缎迎枕上小口小口的吃着,很快便将一整碗都吃掉了。
陶氏本想劝她少用些,免得一会晚膳吃不下,但见她怏怏的,便也就由着她了。
吃完一整碗甜食,宋妙筝这才觉得自己好了些,至少心里没那么慌了。
看着奶娘和落花微雨两个丫鬟担忧的眼神,就把书房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陶氏听完几乎惊的一个倒仰,微雨忙扶了一把让她坐在绣凳上。
“这,这可怎么是好啊!那贺兰家和宋家那是有旧怨的,姑娘怎么能嫁给他!”
姑娘这么好的性子,嫁过去那不是等着被人磋磨吗?
落花几乎要流下泪来,“我前日出去给姑娘买点心还听见有人说,说那镇北王战功赫赫杀敌无数,性情暴虐不近人情!
曾经有人为了巴结他给他送美妾,被他一脚踢的送了命,真没想到这镇北王竟然是贺兰公子!”
宋妙筝听完这些,脸色更白了,闷闷的靠在迎枕上,白嫩的手指不停的揪扯着抱枕上的流苏。
她其实不怎么喜欢武将,及笄礼那天夜里,娘亲和她一起睡的时候问过她日后想嫁什么样的郎君。
她的回答是想嫁一个温润如玉脾气好些的读书人,好相处,也有共同话题。
贺兰哥哥以前虽然也习武,但大部分时间都在学院念书,也不似京中武将那样满脸络腮胡,一个拳头比她的脸还大。
况且,那时候她什么也不懂,北澜的姑娘,一般都在十八岁之后才嫁人,晚一些的二十岁也是很常见的。
微雨嗔了一眼落花,又倒了杯热热的红枣茶给自家姑娘,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细语,
“姑娘别怕,贺兰公子如今颇得信重,若是他不愿,陛下定然不会强迫他,我看这桩婚事肯定成不了的。”
即便同意了,那也无须担忧,宋家的恩怨都是上一辈的,且退婚的事您当时也不知情,更怪不得您。
贺兰家的老夫人那时候也疼爱您的,有什么鲜亮些的首饰布料都送来给您了,定会护着您的。”
宋妙筝捧着红枣茶小口喝着,莹白小脸靠在微雨身上,纤长浓密的睫毛轻颤着,极为惹人怜惜。
奶娘也接了话道,“是呀,微雨说的有道理,姑娘快别想那么多了,不如起来去看看花房新开的花儿吧!”
宋妙筝呼出一口气,穿了鞋就往花房去了。
正院里,侯夫人林氏得知这个消息后,几乎是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把宋青云吓得够呛。
“筝儿那丫头一点心眼子也无,怎能嫁给镇北王!”林氏气的连摔了三个茶盏。
宋青云大气不敢出,生怕夫人将茶盏扔到自己头上,“夫人,镇北王如今权势滔天,若是他铁了心不愿意,想必陛下也不会强行赐婚。
你不如给姐夫那边去上一封急信,让他们想办法去王府探探口风。”
林氏的姐姐嫁给了安远伯的次子,如今恰好在苍州做太史令。
“对对对!我这就去写信,这就去。”林氏慌忙奔去隔间的小书房。
不到一炷香的时辰,信就出了侯府。
宋青云花了重金托专门送军中密信的衙门,再三交代他们务必要快去快回。
整个侯府愁云惨淡食不知味的等了七八日,终于等到了苍州来的回信。
一家子都紧张的齐聚在吃饭用的花厅里,就连在五城兵马司当差的大公子宋知远,和在松山书院念书的二公子宋知恒都回来了。
林氏这几天更是担忧的饭都吃不下,人瘦了一大圈。
她心焦的催促道,“快快快,信上如何说?”
宋远山打开信,上面只写了寥寥数语,却看的他心凉了半截。
“信上说,说如今王府里已经在重新修缮王府最大的院子给未来王妃住了,不像是要抗旨的样子。”
“哐当!”宋妙筝被这句话惊的茶盏一下子掉桌上了,旁边的落花连忙拿帕子给她擦拭。
宋挽琴坐在一旁,用帕子捂着疯狂上扬的唇角。
二公子宋知恒坐不住了,“不行!我不同意!爹,筝儿不能嫁过去!
那贺兰家与我们有旧怨,筝儿嫁过去能有好日子过吗?”
宋远山颓然的靠在圈椅靠背上,语气郁郁,“那不然如何?抗旨?再得罪镇北王一次?然后咱们全族一百多口人下大狱?”
经过这些天的心理准备,宋妙筝已经不怎么慌了。
“爹爹,我愿意嫁的。”少女的嗓音轻柔但坚定。
林氏已经是四十有几的年龄,保养得当加上日子顺遂,让她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身姿丰盈,温婉秀致。
听到这话,她双眼含泪拉过女儿的手,“筝儿,一定还有法子的,你别怕……”
宋妙筝安抚的拍拍娘亲的手,声音和缓温柔,“爹爹,娘亲,宋家锦衣玉食养我这许多年,吃穿住行无一不是最好的,我不能在这时候只顾自己。
况且贺兰家老夫人幼时就极喜爱我,嫁过去后,只要我好好孝敬老夫人,她肯定会护着我的。
而且姨母一家不是也在苍州吗?小时候姨母也很疼我,嫁去了那边,自是也会照拂我的。”
宋远山有些怔愣,他实在没想到,一向天真单纯不问世事的小女儿能说出这番话,直听的他又是感动又是内疚。
这些年也没能有什么大出息,只能靠着祖上的荫封过日子,侯爷的爵位到他这代已经是最后一代了。
嗫嚅了半晌才道,“筝儿,委屈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