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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宋远山重重的将茶盏放在桌上,“你这个做姐姐的,怎么还没你妹妹一半识大体?

自小跟你妹妹抢东西也就算了,如今你妹妹要嫁去这么远的地方了,你还跟她抢?”

“爹爹!你偏心!”宋挽琴拿帕子擦着眼泪,瞪了一眼宋妙筝,声音满是委屈。

“我偏心?自小到大,你要的哪样东西没给你?你妹妹不跟你争,你倒是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宋远山越说越气,站起身到处找鸡毛掸子,女儿自小打到他没打过一下,但今天真是忍不住了。

林氏见他这样,边给他顺气边劝道,“琴儿,你妹妹嫁去那么远,孤苦无依的,怎么能不多给她些东西傍身呢?你不能太自私只顾着自己!”

宋挽琴见爹娘都不站在她这边,恼怒的哼了一声,甩着帕子跑走了。

林氏见状摇摇头,就她这性子,到夫家且得吃些苦头的。

听说那魏大人的母亲,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她自己上赶着要抢的,日后过得如何也只能靠她自己了。

宋妙筝老神在在的喝着茶,那点翠头面她确实很喜欢,祖母在的时候就说过要给她了,只不过那时候她想留给祖母自己戴,故而拒绝了。

抢呗,该是她的东西谁也抢不走。

时间就在阖府上下的忙乱中一晃而过,转眼便到了五月一日。

一大早,便有礼部的官员带着十辆马车并二十辆专门运送箱笼的平板车来了。

每辆车都是用的两匹马并行,最前面一辆八个轮子的豪华朱红色马车更是用了四匹马。

马车上四角有雕花的飞檐,还坠着玲珑的宫灯。

从苍州远道而来的,隶属于镇北王贺兰钰的百人侍卫队也整齐的等在了忠义侯府门口。

宋妙筝坐在梳妆台前,任由今天的全福人舅母金氏给她梳头。

舅母金氏爱怜的摸着她如绸般柔软丝滑的头发,扬起笑脸高声念道: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念着念着,林氏就忍不住红了眼眶,扭过身用帕子按了按眼角。

金氏宽慰的拍了拍林氏的手臂,“嫂嫂快别掉眼泪了,咱们筝儿从小就善良乖巧,一定会事事顺遂的!”

林氏本来还能忍,一听这话眼泪直接就断了线般的掉下来,怕惹得女儿也掉眼泪,忙转身借口去拿东西。

宋妙筝定定的看着镜子里盛妆的少女,使劲眨了眨眼睛,努力把汹涌的泪意逼回去。

奶娘陶氏端来了一小碗鸡蛋羹,“姑娘,多少吃一些吧,路上可不好开火吃些热的了。”

宋妙筝乖乖接过,低下头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鸡蛋羹好像越吃越咸,咸的有些发苦。

由于是远嫁,故而也没有什么迎亲礼之类的,只把嫁妆理好搬上马车,再把新娘子也送上马车即可。

所以今日没请多少人来观礼,只有几家亲近的亲戚。

大理寺卿嫡女沈兰心作为宋妙筝最要好的手帕交,自是要来的。

她蹲在梳妆台旁边,看着低头掉眼泪的宋妙筝,心里也难受的紧。

红着眼眶用手帕给她擦眼泪,“筝儿别哭,日后还会再相见的,那镇北王还得回京述职呢,到时候咱们就能再见面了。”

宋妙筝吸了吸鼻子,将碗放在梳妆台上,而后才小声道,“嗯,还会再见的。”

宋挽琴捏着帕子倚门站在花厅门口,看着下人们一箱接一箱的将嫁妆搬上马车。

眼里的愤恨愈发浓郁,后悔怎么没在宋妙筝四岁的时候将她推进湖里冻死!

但想到以后家里再也没人跟她抢东西了,心情忽然又好了许多。

转身坐在椅子上,端了杯茶盏,边喝便道,“要这么多东西有什么用,有命拿也得有命花呀~

哼,镇北王那暴虐的性子,也不知道我这柔弱天真的好妹妹能经受几日呢。”

待嫁妆全搬上马车用防水的油布盖好绑好,已经快晌午了,礼部的人已经开始催促了。

再不出发,就来不及在天黑之前赶到下一个驿站了。

宋妙筝穿着大红的嫁衣,盖着盖头,被落花微雨扶着往前院正堂里去,爹娘在那里等着她。

忠义侯宋远山今日也穿了件崭新的暗红色衣裳,只鬓角的白发好像更多了些。

他望着女儿穿着红嫁衣从门口进来时便忍不住泪花了眼,使劲掐自己的大腿才没有哽咽出声。

林氏已经重新洗脸上过妆了,她带着慈爱又不舍的笑,看着盈盈朝她跪下的女儿。

“爹娘在上,女儿即将离家远嫁,心中万般不舍。

自知不孝,不能常伴爹娘膝下,女儿虽远在他乡,亦会日夜祈福,愿爹娘福寿绵长,万事顺遂。”

宋远山忙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奔过去扶起女儿,颤抖着胡子,

“筝儿,嫁过去后,若是有任何困难,切记来信告知爹爹,爹爹虽然无用,但一定尽全力帮你。”

宋妙筝反握住父亲宽大温暖的手掌,“多谢爹爹,女儿记下了。”

林氏已经哽咽的说不出来话,只走过来轻柔的将女儿拥进怀里,久久不愿松开。

最后还是礼部的人催了又催,才不得已放开,拉着她的手,哽咽道,“筝儿,万万保重。”

因没有接亲礼,本不需要兄长背,但宋知远坚持要将妹妹背上马车。

宋知远将妹妹一路从正堂背到马车边上,宋知恒眼巴巴的在边上跟着。

“小妹,家里一切有哥哥,你在苍州要多保重自己,万事都没有你自己重要。

姨母和你表哥那边我已经去过信,若有难事可去找他们。”宋知远动作轻柔的将妹妹放在马车车辕上,轻声叮嘱。

“谢谢大哥哥,我记住了。”宋妙筝乖巧应下。

眼看礼部的人催的越来越急,宋知恒只得挤上前握了握妹妹的手,将一张纸条塞进她的手里。

见着兄妹几人道别完,礼部的人迫不及待示意启程。

落花微雨扶着宋妙筝在马车里刚坐好,就听到传来一声声鞭炮响,随后马车就缓缓往前行进了。

她一把扯开盖头掀开车窗帘子,探出头去看家门口站着送她的亲人。

手紧紧扒着梨花木的车窗,眼泪一滴一滴的从她面颊上滑落,落在她红色的嫁衣上。

奶娘陶氏心疼的将她半搂在怀里,自己却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落花则是从马车的另一侧窗户,与来送她的家人们挥手作别。

直到马车走出去好远,主仆几人才平静下来。

宋妙筝这才打开方才上马车时,二哥哥塞到她手里的纸条。

只见皱巴巴还带着泪痕的纸上,少年用清隽但有力的字体写着:

于道各珍重,千里自同风。

恰好这时,风将窗帘子吹开了,马车正驶出京城的东门。

一切她熟悉的风景,都在快速倒退,离她远去。

“姑娘,会再见的。“微雨在旁边轻声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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