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老夫人院中的路,柳锦棠重生前不知走了多少遍,所以自是轻车熟路。
快到老夫人院前时,她拉了拉衣袖,又摸了摸怀中汤蛊,这才端着笑走上前去。
院门口的守门婆子见到她,先是上下打量她一番,然后撇着嘴询问来意。
面对对方这趾高气昂模样,柳锦棠却丝毫不恼,笑着柔声道:“我做了些羹汤,来跟祖母请安。”
伸手不打笑脸人,看门的婆子叫她等着,然后闭门去往屋中通传。
柳锦棠了解老夫人,面对她这个继孙,她不喜但绝不会在她娘入府第二日把她拒之门外。
这种高门大户之人,最是注重规矩。
没一会,通传的婆子就行了出来,领着她进了院子。
熟悉的院落,熟悉的屋子,柳锦棠坐于榻边的小凳子上,紧紧抱着怀中的汤蛊。
她低着脑袋,看着脚尖,半小的衣裳裹不住她皓白的手腕与羊脂白的后颈,站在她旁边的李婆子瞧着这一幕,眼神变幻。
这五小姐随夫人一同进府,夫人的衣物都做了一茬又一茬,这五小姐怎么连个得体的衣裳都没有?
怨不得这十天她都没来给老夫人请过安,想来是少女面子薄,衣物不得体怕她人笑话。
“咳咳,咳。”
这时老夫人也收拾妥当,自屏风后行了出来。
柳锦棠立马起身,低眉顺目间却没有失了规矩:“孙女柳锦棠给祖母请安。”
沈老夫人生的慈眉善目,常年的富足生活,也少操劳,所以哪怕年岁已高,可精神却极好。
面上除却应有的皱纹,倒也不算太显老态,就连发丝都不见几缕白。
她今日穿着一袭素雅的锦袍,衣襟上绣着百寿纹,看似朴素,但柳锦棠知晓,她衣襟上的百寿纹,光是绣娘没日没夜的绣,都绣了五天不止。
沈老夫人坐下,婆子立马递上去温水。
她缓缓喝了润了润嗓子这才把视线落在柳锦棠身上。
当瞧见她露出半截的皓腕时,眉头一皱,正欲说话,通传的婆子却是笑盈盈的进了屋。
“老夫人,大公子来了。”
一听沈淮旭来了,老夫人顿时眉开眼笑:“旭儿来了,快,快叫他进来。”
说罢,对方竟直接绕过柳锦棠往门口迎去。
被冷落的柳锦棠并未因对方这差别对待而难过,反倒是看着手中汤蛊,有些无语。
这沈淮旭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她准备演戏时来了,这可真是要命了。
昨日的事还不知她晕过去后是何情况,她也没来得及打探。
对方应该没这么小心眼子吧?
她起个大早煮汤,还做了一夜的准备,若因沈淮旭的到来毁了,那她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呢。
门外很快响起脚步声,然后一股松香随来人飘入屋子。
柳锦棠在闻到这个味道的瞬间身子便僵了僵,然后不由自主低头退了一步。
男子清冽声音响起:“孙儿给祖母请安。”
不用抬眼看,光是闻声柳锦棠都可想象来人模样。
定是青松笔挺,矜贵清雅,还有冷漠骇人……
“哎哎哎,好好好,怎么来的如此早?用过早膳没啊?”沈老夫人笑拉住沈淮旭的手,贴心问着。
沈淮旭轻笑间视线掠过屋中少女身上,然后回道:“用过了。”
“既然用过了,那便陪老婆子我坐一会,你每日忙的不见人,老婆子我想跟你吃个饭都不行。”
沈老夫人拉着沈淮旭回到榻前坐下,早有那下人伺候着倒了香茶,半点不敢怠慢。
祖孙二人聊着天,全然忘了还在一旁站着的柳锦棠。
柳锦棠却也不急躁,实则她现在已经打起了退堂鼓,想着要不今天就算了。
毕竟她那点小心思,在沈淮旭这个大理寺卿面前,就跟关公面前耍大刀一样,班门弄斧。
但偏偏人怕什么就来什么,她这边心里念叨不要叫她不要叫她。
下一刻沈老夫人的视线就落在了她身上,柔和目光也严肃了些:“你怀中抱得是什么?”
柳锦棠只觉有一道冷冽视线随着沈老夫人的话落在她身上。
该来的总归是来了。
柳锦棠心头叹息,吞咽一口口水,一鼓作气迈上前,把怀中之物捧出。
“听闻祖母总是咳嗽,孙女便去炖了这生津润肺的银贝雪梨汤,现下雪梨正好,甜嫩多汁,对祖母的咳疾有所缓解。”
沈老夫人有些意外,嗯了一声,难得的语气柔和:“你费心了。”
说罢她身旁李婆子上前自柳锦棠手中取过玉钵,一摸,竟还是烫的。
她这时留意到裹在玉钵外的棉布,不大不小,刚好包裹住玉钵,不仅保温,两边还有两个提手,样子虽不精致,但极为实用。
柳锦棠见她对那保温用的棉布很好奇,于是笑着解释道:“昨夜下了雨,今早儿天凉,厨房离祖母院子有些路程,我怕来的路上汤凉了,特想出这个法子,没曾想还真的奏效了。”
沈老夫人自也瞧见了,但她并未说话,李婆子把玉钵放至一旁,并没有打开的打算。
柳锦棠自也不在乎这个汤会不会进沈老夫人嘴里,毕竟求人办事,礼送到了,至于拆不拆就是主人家自己的事了。
“昨夜下雨,今儿天凉,我怎瞧你穿的如此单薄?”
柳锦棠尽力掩住心头激动,毕竟她今日特意穿的这件衣裳,目的可不是衬托自己细弱身段的。
要的就是引起沈老夫人的注意。
柳锦棠自怀中掏出金簪来。
然后走上前把金簪放在沈老夫人旁边的桌案上。
“昨日夜孙女起夜在路上捡到了这根金簪,怕失主着急,忧心一夜未眠,遂早早起了,想借着给祖母请安时,顺带把金簪带来好早日找到失主。”
在场都是人精,柳锦棠虽然没有明说,可她话里隐藏的意思,众人都明白。
因为忧心,所以早上走得急,这才穿的单薄了。
但为何那么多衣裳偏偏穿这件单薄的,只因所有的衣裳都是单薄的,所以穿哪一件都一样。
看了一眼那牡丹金簪,沈老夫人便收回视线,她知晓这金簪是谁的,毕竟整个沈府能簪此金簪之人,只有一人。
新晋的沈夫人。
“你倒是个实诚的。”
沈老夫人拿起那根金簪,然后对着李婆子耳语几句。
李婆子接过金簪,进了里屋,很快就自里边行出,手中多出一锦盒来。
打开来,竟也是一根牡丹金簪,只是对比她的那根,牡丹花瓣更为饱满。
柳锦棠不明所以看向沈老夫人。
“祖母?”
李婆子把那锦盒放在柳锦棠手边。
沈老夫人:“你是个实诚孩子,你初入沈府,此金簪就当是我给你的见面礼,你那根金簪我会帮你寻找失主的,你且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