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医生很识趣,赶紧用橡皮管子勒住贾伟明的小臂给他扎针:
“握拳,来,握紧拳头,我给你输点消炎药,让这伤口尽早好起来。”
鼻青脸肿贾伟明注意力全在景雅莲身上,脖子像是安装了弹簧,伸得老长吆喝:
“爸,甭为难雅莲,都怪李援朝不是东西,我替雅莲出头都是甘心情愿呢。”
“住嘴!”贾尽忠人都走出去了,闻言特地倒回来斜睨儿子,三角眼阴狠可怖:
“没脑子的蠢货!跟你那头发长见识短的蠢娘一个球德性,安分给老子待着。”
骂完他还觉得不过瘾,专门倒回来给了儿子两个大比斗,左右开弓,异常响亮:
“爹蠢蠢一个,娘蠢蠢一窝!”
贾伟明本就不堪重负的猪头,又添新淤青:
“爸,干啥了嘛!李援朝欺负我,您不替我讨要公道,咋还打我哩?”
他不说还好,一说贾尽忠更来气,举起巴掌还想扇他,吓得贾伟明瑟缩后躲。
贾尽忠今天如果在别人跟前吃了瘪,那他还能忍一忍。
偏偏他心里的一生宿敌李建国带着兔崽子李援朝,狠狠赢了他们父子一把。
贾尽忠心底怄气啊,简直气死了!
特别是儿子闺女全是猪队友,不仅不帮忙还拖后腿,搞得景雅莲都没发挥出优势。
“老子这么优秀、力争上游的人,咋就生出你跟你妹那么蠢的崽子。”
贾尽忠对于娶了蠢婆娘这桩事,一直都挺耿耿于怀:
“怨不得别人,只能怨你娘太蠢!”
远远站着瑟瑟发抖的景雅莲,又一次在心里思忖:
【死老头自恃聪明、行事狡诈,结果,娶了个脑子不灵光的蠢婆姨,还给他生了一窝脑子更不灵光的蠢崽子,呵呵,也算是不积阴德报应到家了。】
老话说得好,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人嘛,事情不能做绝,利益不能占尽,否则,子孙后代无福消受,还得承担因果业障。
……
贾伟明被老爹一通收拾,立马服服帖帖不敢吭气。
贾尽忠带着战战兢兢的景雅莲来到走廊尽头,准备收拾出师不利的工具人。
他站在阴暗处,景雅莲站在窗口明亮的月光下。
“贾主任,我也不想事情变成这样。”景雅莲嗓音染着哭腔,腿肚子发抖。
贾尽忠隐匿在角落黑暗里,不说话,毒蛇一般盯着她。
气氛诡异怪诞……
景雅莲跟只受冻鹌鹑一般,控制不住瑟缩着脖子,看都不敢看一眼贾尽忠。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景雅莲抖得像是筛糠,阴暗角落里的毒蛇不发话,她根本不敢开口说一个字。
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被对方突然暴起踢打踹蹬。
贾尽忠掏出烟盒,抽出一根慢悠悠抿到嘴里,又掏出带有【9751厂纪念品】字样的打火机——
嘭呲!
打火机砂轮一响,景雅莲吓得一哆嗦,竟是腿一软单膝跪地。
“呵。”贾尽忠轻蔑嘲弄一声,旋即,自顾自点烟,火光明灭,他吧嗒吧嗒几口喷出烟雾。
景雅莲忽然干呕起来:“呕!呕……”
贾尽忠仿佛为了验证什么,又故意朝着她喷了一口浓烟:
“没用的蠢东西,拿捏一个毛头小子都不会,老子留你有何用?”
果不其然,景雅莲干呕更严重了,人都弯腰扶住了窗台。
……
待到景雅莲稍稍止住一些干呕,赶紧扑通一声给贾尽忠跪下:
“贾主任,求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可以!我一定可以拿下李援朝……”
“老实交代,李家那小子是不是发现你肚子里揣了种?”贾尽忠嗓音异常森寒:
“最好给我说实话,否则,老子弄死你!”
“没有!”景雅莲慌忙摆手,脑袋更是摆得仿佛一杆拨浪鼓:
“他没有发现,肯定没发现,我在他跟前从没干呕过……”
贾尽忠突然甩了景雅莲一巴掌,打得她侧翻在地。
“既然如此,那小子今个晚上为啥对你避如蛇蝎?”
景雅莲瞬间语塞,同时,也被这一巴掌打得头晕眼花嗡嗡耳鸣。
李援朝今晚的反常景雅莲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景雅莲绝对不会、也不能承认什么,赶紧狡辩:
“兴许、兴许他在闹脾气吧,伟明哥突然跳出来争风吃醋,李援朝恼羞成怒也算正常……”
“哼,你还敢拉我儿子当垫背!”贾尽忠抬脚踹了景雅莲一下,咬牙切齿怒骂:
“婊子一个!好好认清你的位置,当好棋子,否则,我不介意让你成为弃子。”
“是、是……”景雅莲歪坐在地上抹泪。
她想起毕业时贾尽忠去学校招人,一眼就相中了她。
那时,贾尽忠单独约见了她,还问她想不想进9751厂,想不想要城镇户口,想不想分到厂里的指标房。
彼时,景雅莲以为天上掉馅儿饼,根本不敢相信这种好事会落在自己头上。
贾尽忠一再给她洗脑,罗列漂亮的她究竟拥有哪些优势条件,并信誓旦旦表示自己会助她一臂之力。
人呐,总会为贪欲付出代价,远远超过自己可承受范围的沉重代价!
命运馈赠给你的东西,早就在暗中标好了价码。
景雅莲用自己最值钱的筹码,向贾尽忠递交了【投名状】,换取了他的扶持。
“请您放心,我一定可以搞定李援朝!”她一再向贾尽忠承诺,夯实自己的价值:
“今晚李援朝只是喝了点猫尿,才会脑子不清醒,我准备先晾他几天,等他忍不住了一定会主动来找我。”
“他要是不来呢?”贾尽忠吧嗒一口烟,眯眼俯看她。
“那我就去夏主任那里闹!”景雅莲一副豁出去的模样,语调很是凉薄:
“我上妇幼开一张怀孕单子,然后,去找夏主任告状,就说李援朝是个负心汉,把我肚子搞大了。”
“你当李援朝傻子吗?搞没搞你……他自己不清楚?”贾尽忠根本就不好糊弄。
但听——
“您有所不知,李援朝好几次喝了酒可都是跟我在一处,只要我说他跟我睡过,他就是长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景雅莲这副势在必得的模样,终于让贾尽忠满意了:
“很好,总算有点脑子了,不枉费我……对你寄予厚望。”
……
窗户外边,一左一右站着两个高大身影,跟那门神一般岿然不动。
左边是大冤种李援朝,右边则是大冤种的亲爹李建国。
里面的二人鬼迷日眼绸缪的一切,一字不落都被他们父子拾入耳中。
李建国气得想冲进去打人,李援朝硬生生拽住老爹,连连摇头。
二人都没说话,各自拎着自己的鞋,悄无声息离开。
李援朝边走边想——
幸亏我多了个心眼子,专程留在这里听墙角,否则,如此关键信息岂不是错过了?
回想上辈子,景雅莲是在李援朝大学毕业后才嫁给他,也就是说,这女人不止一次怀过孕!
换言之,景雅莲不止一次打过胎!
难怪上辈子景雅莲总也怀不上孩子,合着,前面打胎打多了。
现在,景雅莲怀了野种,还计划栽赃李援朝。
上辈子李援朝没像现在这么闹腾,景雅莲也就没必要自曝怀孕,很可能悄悄流掉了孩子。
这辈子李援朝重生了,表示坚决不娶景雅莲,逼得这女人不得不自曝怀孕,从而套牢他。
父子俩走出去很远后,李建国终于爆发了:“草踏玛德!!!”
他本就老来得子,对李援朝这个唯一的亲儿子格外偏宠,结果呢?
“援朝,你听到没?那老小子计划让你捡破鞋!”
李建国气得冲着空气挥拳头,额头血管暴起:
“老子真就恨不能端起机关枪突突了他!对,还有那个女娃子,也一并突突掉!”
“还以为姓贾的只是跟老子工作上不对付,哪成想,狗几把玩意儿要将老子置于死地!”
“他想干啥?黑心肝的玩意儿,他究竟想干啥!”
“要跟老子结仇吗?还是这种解不开的子孙仇!”
老李头越想越气,越想越按捺不住:
“不行!额要拐回去,必须把这俩人锤死!”
“爸!”李援朝死死抱住老爹,安抚:“冷静!一定得冷静下来,冲动不能解决问题。”
“那你说咋搞?”李建国推搡开儿子,急得挠头。
“爸,我理解您的心情,消消气、消消气。”李援朝先给老爹点烟:
“对方毕竟是女同志,现在公家又到处搞【严打】,被她反咬一口,咱们容易有理说不清。”
“我妈是厂里妇联主任,但凡处理不好一点点,就容易落人口实。”
“你是厂长,更容易被她反咬成【以权压人】。”
“我嘛,更不必说了,名声一直都不怎么好,之前对景雅莲也确实有意思,大家有目共睹。”
“再说了,这俩人摆明了在给咱家设局呢,等的就是咱家一着不慎。”
“你没听他说?景雅莲是他精挑细选的棋子,纯纯冲着我来呢。”
“爸,哪一条都不利于咱家,轻举妄动不仅搞不定这女人,还容易把咱家拖入污泥潭。”
李建国狠狠抽了三口烟,半根都被他干下去了,头脑终于稍稍冷静下来:
“儿子,你分析的对,是爸冲动了,这个事情确实没有表面上看到的这么简单,搞定这个狗皮膏药……你有啥好法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