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婵晚上睡的并不安稳,每到女人狩猎的时候,整个屋子都会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萦绕在鼻尖,挥之不去。
她应该习惯这种日子的,这种污泥般可以窥见尽头的日子,但,真就乖乖的被怪物吃掉吗?
真是不甘心。
宋玉婵没有给小狗起名字,因为这代表着责任,现在的她担负不起,小狗跟着她只有被女人杀死这一结局。
女人对她的掌控欲太强了。
一言一行,一饭一食。
都要严格按照女人的计划,哪怕是多掉了一根头发,也会被惩罚。
每天要被强迫吃下去各种食物,即使胀到不行也要吃下去,一切被认为不安定的东西,都会被她清除。
女人要的,就是让宋玉婵快点长大,然后作为可口的食物,被她吃掉。
嘈杂的蝉鸣声如汹涌的海浪,席卷整个夏天。
无尽的黑夜,宛如一张巨大的墨幕,笼罩着大地。
宋玉婵如同被抽走了灵魂一般,无神地透过被封住的窗户缝隙,艰难地窥见那无垠夜空的星星。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那只惨遭毒手的幼鸟,它那原本应在天空中自由翱翔的翅膀,却被无情地碾碎,女人白皙的手指是残忍的刑具,鲜血从指缝中滴落,如泣如诉。
明明可以直接将它置于死地,女人却心如蛇蝎地在她面前,将它一点一点地挤压在掌心,慢慢碾碎。
让宋玉婵清晰的看着幼鸟挣扎的动作逐渐衰弱,最后彻底死亡。
女人用那只带着鲜血的手,温柔的抚摸着她的面颊,艳红的唇吐出的话令人不寒而栗,“小婵,这些东西很脏,很危险。你这样的弱小,要听妈妈的话对吗?”
“下次再这样,会被惩罚哦。”
宋玉婵太孤单了。
孤独到整个人都要腐烂掉了。
因此她,暗自救助了一只受伤的幼鸟。她深知鸟类可翱翔天穹,而这幼鸟则象征着她内心对自由的嫩芽的萌动。
然而,它被杀死了。
……
“小婵,起来了啦,洗漱好了吗?过来吃饭吧。”
厨房的女人穿着居家的围裙,听到房门打开的动静转过身,艳丽的脸上展露笑颜。
厨房不远处的桌子上都摆好了美味的佳肴。
她拿着盛好粥的碗,放到桌子上。
“要全部吃掉哦,只有这样才能好好长大。”
说到这,女人的表情变得有些怪异,幽暗的眼睛掺杂着狂热,怪异机械的重复着,“小婵要好好长大,好好长大……”
然后作为美味的食物。
宋玉婵在心底补上这句话。
“好,已经洗漱过了,我会好好长大的。”
如果能离开她的话。
宋玉婵强颜欢笑,移步到餐桌前,女人殷勤地为她拉开桌位,无微不至,此时的她,真像一位“母亲”。
抬眼看了墙上的时钟。
七点二十分。
是女人规定好的就食时间,迟到的话,她就不会这样温柔了。
看她就坐,女人没在说话,只是坐到宋玉婵身旁,静静地看着她吃饭。
桌上摆了一堆各式各样的美食,她需要全部吃掉
这是宋玉婵最平常不过的一天,只是鼻尖依旧萦绕着一股血腥味。
怎么回事,昨天晚上没有清理干净吗?
按照习惯,女人会清理干净狩猎现场,油腻的触感填满口腔,空荡荡的胃泛着酸意。
宋玉婵这样想,咀嚼的动作一顿,对上女人幽寂的死死看着自己的眼睛。
“好吃吗?”
女人自顾自说的:“小婵又不听妈妈的话了,吃完饭我们就该走了,要不要去看看那只小老鼠?”
小老鼠?
她是发现了什么吗?
宋玉婵愣神之际,就被女人揪着头发提到厨房,手里的筷子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她的腿拖到地上,磨得很疼,但宋玉婵却无暇顾及。
“我跟小婵说过很多遍了,不要接触外面的东西,也不要跑到外面去,外面那么危险,那么黑暗。小婵总是不听话,太让妈妈伤心。”
“所以,小婵要受到惩罚。”
头皮传来被拉扯的,尖锐的疼痛,连带着眼睛都开始发酸。
等过了厨房门道,宋玉婵被女人松开手扔到地上。
血腥味变得浓郁。
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躺在厨房的角落,宋玉婵抖的不成样子,爬着到那团东西的面前。
是小狗。
它那原本柔顺光滑的皮毛此刻已经完全被黏糊的液体浸湿并缠绕在一起,形成了一团乱糟糟的毛球。而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它的脸上竟然突兀地矗立着一道狰狞可怖的巨大伤口。
伤口深可见骨,仿佛要将它整张脸都撕裂开来一般,透过裂口甚至能够清晰地看见里面阴森恐怖的白骨。
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气息,它费力抬起暗淡的银灰色眼睛,嘴里还叼着那根树枝。
宋玉婵记得这根树枝是她亲手拿着小刀帮小狗削的,它喜欢的不得了。
所以即使在这种时候,也没松开。
“对不起,对不起…….”看到这一幕,宋玉婵的脑子轰鸣,一时间什么也想不到,只是无措的喃喃着。
是她的错,是她的错。
她不该接近小狗的,她昨天应该陪它玩扔木头游戏的。
强忍的泪水终于跟决堤的洪水一般, 心脏如同被一只大手狠狠的攥着,挤压,难以呼吸。
无尽的后悔让女孩哭的不成样子。
皮下是怪物的女人看着女孩的崩溃样子,脸上露出了愉悦的神色,一条裂缝从嘴角的位置延伸裂开,她伸出猩红的舌头,涎水低落。
这是不听话得下场。
也是惩罚。
孩子要听妈妈的话。
“呜…”
滚烫的泪水落在身上,小狗抬起重伤的身子,蹭了蹭宋玉婵停顿在空中,不知道该如何触碰的手。
依旧的想要把那根树枝递给她。
“妈妈对不起,是小婵的错,我一定听话,乖乖吃饭,不会再跑出去了,也不会再接触外面了。你放了小狗好不好,好不好……”
反应过来的宋玉婵什么也顾不得了,她转身抱着女人的腿,哀声恳求。
只要能救小狗,她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哪怕是作为一只被精心养育,在地下埋了数十年,然后被吃掉的蝉。
可是。
怪物不会怜悯猎物的狼狈,只会因此感到愉悦。
在宋玉婵惊恐的目光下,她拿起了刀,高高举起。
彻底摘下了面具。
她整张脸从嘴部裂开,露出森然的利齿,语气温柔到可怕,“妈妈早就说过了,再这样的话要受到惩罚……”
记忆的最后,小狗叼在嘴里的那根树枝,浸染鲜血,滚落在地。
夏日的蝉鸣声依旧吵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