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连忙拿着手中皮鞭上前。
“放肆放肆！你什么东西，竟敢冒犯贵人！还不退下！”
那男伶人却是躬身，死死拽着柳千衣的衣袖。
“你倒是大胆。”柳千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那你倒是说说，我为何要收留你。”
班主咬牙切齿地站回一旁。
恶狠狠地盯着这胆大包天的男伶人。
男伶人眼神坚毅地抬头看着柳千衣。
“柳家战功赫赫，小生早闻娘娘，自幼随柳大司马行军沙场，风姿绰约，堪为女中豪杰。今日得见娘娘一面，更是魂牵梦绕，情深难自抑。”
柳千衣笑看着他。
这男人倒是个伶俐的。
只提柳家的事，半点不提她当过皇后的事。
就算知道他的目的，
是想借助自己离开马戏团。
但不得不承认。
她被他这一番话说得很是开心。
班主却是抄着鞭子又上前了来。
“你这小兔崽子，不掂量下自己的身份，竟还敢对着贵人口出狂言！”
柳千衣伸手拦住班主。
看着面前的男伶人道：“你说的很好。但我还是不准备留你。你走吧。”
谁知男伶人却忽然抽出长剑，抵在自己的脖子上。
“小生今后只愿为娘娘一人表演。若娘娘不愿留，那么小生宁死，也不愿再哄他人开心。”
班主愣在了一旁。
其他的男伶人们也瞪圆了眼。
有的令人窃窃私语。
“他可真豁出去了。”
有的伶人一脸不屑。
“想不到，他竟惯会在贵人面前使这狐媚伎俩……”
柳千衣头都要大了。
她可不想来这里的第一天，就有人自刎在自己房门口。
那也太不吉利了。
扶了扶太阳穴，道：“收留你，我有什么好处？若是想哄我开心，那你想错了。京城里那么多男伶人，我养你一个有什么意思？”
柳千衣接着道：“况且刚才你们杂技表演和跳舞的时候，我看见你就举着一块大石头，站在一旁一动也不动。就算真的要选一个伶人，我也不会选你啊。”
就算被柳千衣说得一无是处，
这男伶人的表情也没什么变化。
语气不卑不亢。
“娘娘见笑。小生不会杂耍，也不会跳舞。唯独力气大，会些武艺。若娘娘肯留下小生，小生愿时刻护娘娘周全。并且，帮助娘娘出这长门宫。”
柳千衣震惊了一下。
他倒是极为聪明。
每次说的话，都在她的点上。
柳千衣给了班主一锭金子。
“我要他了。”
班主喜滋滋地咬了一口。
“谢贵人，谢贵人。”
然后冲着男伶人道：“算你有几分用处。”
柳千衣带着他回房。
见柳千衣坐下。
男伶人给她倒了一杯茶。
柳千衣缓缓道：“以后，你就是我的贴身护卫。叫什么名字。”
“林世才。”
“这是你的艺名？”
“回娘娘。是我的本名。”
“倒是个有书生气的名字。你家倒不像是目不识丁的人家。”
林世才低头道：“娘娘见笑。在家道中落前，我家也是个读书人家。”
听完这句，柳千衣倒有些意外。
第一次正眼，仔仔细细地打量上他。
林世才高大健硕。
却有着清秀俊逸的文人脸庞。
柳千衣猜测。
他家多半是犯什么事了。
所以他才沦落到市井去当男伶人。
柳千衣仰头靠在椅子上。
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门口突然传来吵嚷声。
柳千衣走出房门。
又是之前，尤贵妃宫里的那两个太监。
他们脸上还有被伍听琅和章知冬打的伤痕。
柳千衣慵懒地靠在门上。
“怎么，刚才还没被打够？”
柳千衣又看了看两个太监的身后。
“哟。带了好多侍卫啊。怎么，想报复？”
两个太监本来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后来意识到伍听琅和章知冬已经不在这里。
又上前挺直了腰杆。
“娘娘，你给尤贵妃娘娘的衣服没洗干净。陛下和尤贵妃特意派小的们前来问责。”
本就娘娘腔的声音，此刻更显尖酸。
语气里满是他家主子得宠的嚣张。
司空府的奴婢们连忙惶恐地朝柳千衣跪下。
惊讶道：“不可能，这些衣服都是奴婢们仔仔细细洗过的啊。”
太监眯着眼道：“哟，还有帮手。那更该罚了。陛下可是吩咐过，要娘娘您亲自手洗的。”
司空府的奴婢们，还想说些什么。
柳千衣却看了看两盆洗干净的衣物上，明显的污渍。
走上前去。
“我明白。欲加之罪嘛，何患无辞。陛下也愿意配合尤贵妃，那我也无话可说。总之，就是杀不了我，又咽不下这口气。便不想让我在这长门宫过安生日子，对吧。”
太监嗤笑：“这个奴才不知，奴才不敢揣测主子。皇后娘娘只需乖乖受罚便是。”
“哦？陛下要如何罚我？”
话音刚落，
太监身后的侍卫，便拿着树枝粗的鞭子走上前来。
“每日五下鞭刑，还请娘娘受着。”
侍卫猛地抬手，鞭子就要重重甩在柳千衣身上时，
忽然猛地被人接住。
林世才不知何时，已挡在了柳千衣身前。
他一只手稳稳地握住了鞭身。
侍卫用尽全身力气想要将鞭子抽出，却动弹不得。
“大胆！你….你还不松手！”
林世才猛然松开手。
侍卫还没来得及收力，狠狠地往身后趔趄了一下。
站稳后，
马上又上前朝柳千衣甩鞭子。
但鞭子还没来得及落在柳千衣身上，就被林世才一脚踹飞。
“反了，反了！”
两个太监见状，翘着兰花指，
指着林世才道：“来人，拿下！”
身后的侍卫们拔刀一呼而上。
林世才毫无惧色。
微微侧身，以毫厘之差避过第一个侍卫凌厉的一刀。
随后反手拽住侍卫的胳膊，
猛地将他腾空甩出，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一番横扫下，
后面冲上来的侍卫纷纷被打翻在地。
整个过程，
也不过风吹一片落叶的时间。
柳千衣向来慵懒的脸上，少有地出现惊叹的神情。
“都看见了，你们今日罚不了我。识相的话，就赶紧从这里滚出去。”
两个太监惊魂未定地指着柳千衣道：“娘娘，你….这可是陛下的旨意，你纵容手下的人如此狂悖，陛下绝不会轻饶！”
柳千衣走上前。
两个太监连连后退。
柳千衣昂着头道：“纵然我已经是废后，但历朝历代，还没有让前皇后为其他嫔妃洗衣的先例。如今我已经被贬长门宫，陛下若真的如此厌恶我，大可亲自光明正大地对我惩诫。只暗中下旨，派你们两个鼠辈，日日对我使绊子，是什么意思。”
柳千衣走近他们一步：
“是因为自己刚登基不久，帝位未稳。怕朝野上下知道了，要连声讨伐，是吗？”
两个太监面面相觑。
“娘娘，你是在….同谁说话。”
“自然不是同你们两个鼠辈说。只是让你们代为转告。”
两人瑟瑟发抖地走了。
地上呻吟的侍卫们，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
连滚带爬地跑了。
柳千衣转头。
饶有兴致地看着林世才。
“你不是教坊司的男伶人。也并不是普通读书人家。”
“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