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以后,楚氏又私下思虑了一番。
总觉得新婚三月便给长子挑妾室还是不太好。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这事真要传出去了,后悔莫及的也是她。
况且…
国公夫人其实又有点拿不准长子的心思。
虽猜测当日长子救这梅氏是因心善,但梅氏又不敢万分的肯定。
说不准又是长子见了这梅氏,心中起了别的心思也未知呢。
两人是陛下赐婚,和离休妻一类的话就别想了,纳妾也不能做太过,否则就是打了陛下的脸。
国公夫人思来想去其实最好的法子便是儿子当真对这梅氏有点心思,这梅氏也当真能笼络住儿子的心。
两人不说恩恩爱爱,相敬如宾也行。
反正时至如今,她再想给儿子娶高门大户的女儿也是不可能了,没有谁家门第高的清白小娘子是愿意给人续弦的。
这梅氏虽没爹娘,但梅家也还在呢。
总归身上流了梅家的血。
身世也算清白。
至于子嗣的事…
梅氏虽身子不好,但调理调理,药喝下去,说不准这孩子还真就从她肚子里出来了呢。
再者她也是女子。
这方世道女子生存尤为艰难,她同为女子虽不喜梅氏,但可劲的磋磨人的事却是干不出来的。
就连府上这些姨娘,她都是不喜的,但也没真正的去磋磨过谁。
罢了。
人已经嫁进来了,便给人一次机会,夫妻俩能过好最好,要是这梅氏实在笼络不住儿子的心,再提纳妾的事也成。
这便是梅青时身上这身衣裳的由来。
国公夫人面上不动声色,没叫人看出她心里的想法来。
除却梅青时,宁家众人今日打扮的都比往日更加隆重。
问安过后楚氏遣了众人出去,只道午间的时候再来。
梅青时顺势告退。
回到扶云院中,梅青时有些心绪不宁。
凝春瞧出了主子异样,以为是她身子不爽,眼含担忧上前轻声问道:“夫人可是身子不适?”
梅青时摇了摇头。
她也不知心里这莫名的不宁是为何。
“无事,你将绣框给我拿来。”她闲来无事便喜欢自己动手做些东西。
荷包,调香,打络子。
这些事总是能叫人静心。
从前都是绣了帕子叫丫鬟拿出去换银钱,现下不忧愁银钱,她便喜欢上了给只见过两面的夫君绣荷包。
三月来,也积攒了好几个了。
新绣的这个还差几针便能收尾。
她干活仔细,沉浸在针线功夫里后,心里那丝不宁也被抛却。
用过午膳后,梅青时又去了正院。
刚坐下没多一会儿,就见正座上的楚氏已经开始坐立不安,人在这里,心却仿佛已经飘到了府宅门口。
江氏心细,见嫡母这般,便顺势开口,“母亲,我瞧着咱们在这坐着翘首以盼也不是个事,索性闲来无事,咱们不去走走到府宅门口迎大郎君?”
这话可说到国公夫人心坎上。
于是几人又簇拥着楚氏去了府宅门口。
梅青时下意识如往常一般落后一步跟在众人身后,却不料楚氏突然转头看她,“你过来站我身边。”
她一愣,随即又很快反应过来快步上前跟在了婆母身边,“是,母亲。”
楚氏一见人往人堆后缩,这心里就气得慌。
无论何事这梅氏便下意识往人群后缩,还没个庶出公子的夫人来的大方,终归是没有爹娘从小在身边教养,小家子气的很。
一点也担不得国公府嫡长公子正室夫人的气度。
空有一张唬人的脸皮。
楚氏早晨才稍微将人看顺眼了些,现下对人的万般不满又升了起来。
梅青时没注意婆母神情,只翘首以盼的望着府宅大门。
却不想这一望便是许久。
楚氏送来的这套衣裙好看归好看,却实属有些单薄了。
为了好看,梅青时连斗篷都没穿,往日不离手的小铜炉也没揣。
春风扫过,身上一阵寒凉,久站导致脚踝也有些隐隐的酸痛。
梅青时忍住没吭声。
眼瞧着时辰一点一点的过去,天色渐晚却还不曾见到儿子的楚氏有些急了,连着派了好几波人去打探消息。
盼了不知道多久,终于回了一个报信的小厮。
“回禀夫人,公子已到城外,再有片刻便能归家。”
终于有了消息,楚氏喜不自胜,连道了几声好,又派了人去厨房盯着一会儿晚膳的菜色。
梅青时在旁听着心里多了一丝紧张。
很快,街道上便传来一阵车轱辘碾地的声音。
众人纷纷来了精神。
楚氏尤为激动,险些忘了平日里自己最为注重的规矩做派,快步上前。
一辆马车停驻在府外,马车上面有一个偌大的宁字。
一瞧便知是宁国公府的马车。
是宁翊到了。
梅青时心头涌起淡淡的欢喜。
却不曾想一切的欢喜皆在那个温文尔雅的郎君自马车上扶下一位小娘子的瞬间戛然而止。
站在马车前的一男一女宛若一对璧人。
男子一身云白锦袍,身姿挺拔,此刻他正小心翼翼伸手扶着一身红衣的女子下了马车。
目睹这一幕,众人瞬间安静,下意识的目光纷纷投向身侧同样一身嫣红衣裙的梅青时。
连楚氏都愣了一瞬。
宁翊待身侧女子站定之后才松开扶着人的手,快步上前拜倒在了楚氏面前,“母亲,孩儿回来了。”
楚氏回过神,顾不得别的,忙伸手将儿子搀了起来,“快起来子言,平安回来便好,回来便好。”
同母亲行过礼,宁翊才抬眼看向跟在楚氏身后的众人,以及母亲身旁一身红衣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