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一碗汤药下去,郭沧海身上的高热慢慢退下去,去一旁方便的次数也渐渐少了。
吃了一天半,云卿如又根据他的症状调了下方子,到了第三天晚上,郭沧海已经红光满面,精神奕奕,脸上异样的潮红已经彻底褪去,说话声也变得洪亮起来,中气十足,不再像之前那般虽然声音大,却外强中干,后劲不足。
郭沧海很高兴,天天都来找云卿如报告他的情况,“神医,我不腹泻了,屁……谷道也不坠疼了!”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一开始太过粗鲁,这两天他身体越来越好,话也收敛了一些。
云卿如又给他把了一次脉,淡淡吩咐:“好得差不多了,大当家身强体壮,痊愈起来也比常人要快,但平常还得注意,继续吃两天我新开的滋补药方,平常不要喝生水吃生肉,饭前便前、便后都要洗手,食物要完全烹熟……”
郭沧海听得不住点头,郭青山则默默记了下来。
下完医嘱,云卿如开门见山道:“我治好了大当家,可否将我的银票还给我,放我们离开?”
“这是自然!”郭沧海是个爽快人,向来有恩报恩。
云卿如拿回银票,心下雀跃,太好了,去岭南又多了一重保障。
“云大夫不如考虑考虑去我们寨子?我们一定奉你为座上宾,好过去岭南受苦。”
郭青山打起了云卿如的主意。
“是啊云神医,跟着我保你吃香的喝辣的,你还想要什么?小白脸?给你养十个八个够不够?”郭沧海剽悍的一挥手。
“不不不,多谢二位美意。”云卿如囧囧的拒绝。
她可不想落草为寇成为黑户。
她日后去哪都吃得开,何必如此想不开。
“好吧。”郭沧海很遗憾,他是想将人强行抢回去的,可弟弟不让,说云卿如吃软不吃硬,勉强不来,这才做罢。
“日后若走投无路,可以来找我们。”
郭青山向云卿如抛出橄榄枝。
“承蒙二位厚爱,感激不尽。”云卿如有模有样的拱手致谢,主打一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一顿商业互吹后,马匪们终于骑马再度上路,扬起满地烟尘。
官差们断断续续被捆了两天多,腰酸背痛,又困又累又饿又冷,简直是饥寒交迫。
直到马匪们消失在视线里,流犯们才纷纷起身,去给官差们松绑,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神色。
云卿如则成为了他们眼中的功臣,对她既感激又敬佩。
队伍又在原地停留半天稍作休整,这才浩浩荡荡继续上路。
至于赵富和王杨之死,经过这次的变故,其余官差们已经无心查验,甚至没有来诘问云卿如,而是收敛了两人的尸体,打算以两人为争钱财结案。
最高兴的莫过于队伍里的三把手,他是个八面玲珑的活络人,平常和官差们关系都很好,人缘也好,虽然和其他人是平级,可大家隐约有以他为尊的意思。
现在赵富和王杨都死了,重任不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他再带着队伍平安抵达岭南,到时候受赏的就是他了。
真是做梦都没想到过的结果!
所以他看云卿如越发顺眼,对谢家人也多有照拂。
谢家人则唏嘘不已,原以为会命丧马匪之手,没想到不仅活了下来,待遇还越发的好了起来,真是因祸得福。
路上,云卿如牵着小玲珑,身边跟着谢璟泽和谢璟焱,一行人时而在路边摘点尚未凋零的小花,岑越溪走在一旁,扶着肚子,神色温柔。
秦老夫人和谢韫深落后几人一段距离,跟在后面走着,慢慢的说着话。
“韫深啊,这一路走来,多亏了你大嫂,咱们也要做个知恩图报的人,待日后安定下来,放你大嫂再嫁,说到底,也是咱们谢家连累了她,可怜见的,新婚当天大郎就去了边关,你大嫂还年轻,不能叫她守一辈子活寡……”
秦老夫人语重心长,既欣慰又苦涩,日后若有机会,她必定是要为丈夫和儿子以及谢家平反的,不好牵连了其他人。
谢韫深沉默的听着。
秦老夫人絮絮叨叨,“这孩子也可怜,云家看这样子也是舍了她的,咱们日后便是她的娘家人,你也是个大人了,要帮着你大嫂掌掌眼,好好的挑一挑,不能让卿如她随意的再嫁了,必要挑个沉稳可靠、性子好、家境还不能差的男人,否则娘的心里过意不去啊……”
“我知道了,娘。我会留意的。”清冷淡漠的嗓音响起,不含丝毫情绪起伏,犹如深冬的雪,带着点冰冷的味道。
谢韫深其实考虑过这个问题,但一想起来就有些莫名心烦意乱,不愿去深思。
再嫁谈何容易,更何况以云卿如的性子,寻常男人她应当是看不上的,即便能看上,他也觉得这世间少有男子能配上她。
别说荒僻的岭南了,即便是遍地皇亲国戚的京城,也没几人配得上她。
从前他觉得云卿如配不上他大哥,如今的云卿如绰绰有余。
她很厉害,有勇有谋,学识渊博,能医会武,胆大心细,善良又不愚善,最难能可贵的,她还拥有稚子般纯真无邪的心性,赤忱真挚,如同春日暖阳,热烈灿烂,极具感染力。
她为沉闷的谢家带来了化腐朽为神奇的一缕春风,若非有她,一路上他们怕是死气沉沉的,日渐阴郁颓丧。
所以,要寻到与她相配的男儿很难,他得细细考量。
谢韫深面无表情的应下,越发坚定了自己的原则。
起码得挑个他大哥那样的男人,照着大哥的标准来,甚至更高,这样嫂嫂再嫁,娘也能放心。
在此之前,他会尽好本分,尽心尽力替亡兄照顾长嫂,不会叫她轻易被寻常男人骗了去。
秦老夫人很满意,又跟谢韫深说了一些其他杂事。
云卿如因为拔草停了一段距离,猝不及防的就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虽然没听全,可听到了几句重点,什么“再嫁”之类的,这话一想就知道说的是她。
云卿如很满意,秦老夫人人还怪好的嘞。
不过也是她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一路没少刷谢家人的好感值。
算算日子,也就两年多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到时候他们就能被赦免,不再是戴罪之身,到时候她就能和他们分道扬镳,当个云游四方的神医,再养几个小白脸逍遥快活。
云卿如嘴角差点都要咧到耳根子了。
好起来了呀!
生活把她惹毛,她就会毛绒绒的走开。
毛绒绒的也很可爱。
…
一路顺遂,终于,他们按时抵达了岭南。
冬日的岭南是磨人的湿冷,冷意仿佛要钻进骨子里去似的,难捱极了。
云卿如缩在衣裳里,整个人像一只团吧起来的鹌鹑,恨不得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犯人们被带去安置,并且分派相应的苦力,云卿如眼珠子滴溜溜转,打算打点一番,让一家子都好过些。
排队登记的时候,有两个官差正坐在棚子下喝酒吃肉,高谈阔论很是豪迈不羁。
云卿如听着他们闲聊吹牛,无趣的揉揉耳朵。
那两人从天下事说到女人,侃侃而谈,一人咬了一大口炙烤猪肉,嚼着嚼着,眉头拧了起来,又喝了一大口酒,不满的抱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就是破落,连这粗盐都比不上富庶的江南,更何况是上京了……”
盐?
云卿如眼睛一亮,心中瞬间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