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书机
一个莫得感情的推书机器

第3章

他当然没有傻到去拆开。

一个可怕又真切的念头在他脑子里爆炸。

这个让他动摇道心,屡屡破戒的人,是个女子。

原来他不是好男色,不是对男子起了狎昵之心,而是跟万千凡俗男子一样,过不了女色的关。

太震撼了。

沈期几乎是立刻把巾帕抽出来,只稍稍吸了点水渍,又给她规规矩矩地扣上。

这事不能让她察觉,否则更加尴尬。

他还想戒色修道,而她既然以女子之身入朝为官,必然不想被人瞧出端倪,捏住把柄。

否则,她可能越发警惕,疏远他,甚至对他起杀心。

沈期忽然想到死在明县大牢的章存若。

很可能也是拿了宋琬的把柄,在跟她博弈。

他不想跟她变成那样,更不想被她提防回避。

那他死也不会说,至少她还能像如今这般,信任和依靠他,不会排斥同他相处。

沈期攥着微微颤抖的巾帕,久久无法平静。

直到听得莲花更漏敲了一下,这才回过神,将巾帕放到一边。

他隔了三丈远,起身续了灯烛,继续陪她。

好让人怜惜的一个人,竟然还是女子。

可他不该喜欢任何人,她也一样,一旦踏到云谲波诡的境地来,情爱是能杀人的东西。

只是不明白,她为何非要走这一遭?

野心吗?复仇吗?京城的纷乱太多了,他不知道。

但至少她不妨害他,还足以护着。

沈期支颐坐到了深夜。

宋琬睁眼的时候,烛火惺忪,燃香也烧尽了,满室昏黄。

她名义上的夫君离得很远,犯困般撑着,居然没有睡下。

宋琬深感不妥地爬起来,想喊他去休息,然后诚惶诚恐地谢罪,做做样子。

可她刚下榻,就察觉出了不对。

这里根本就不是文华阁的值房!

梨木雕窗,金漆灯架,惯用莲纹的幔帐纱橱,还有一颗她送的夜明珠,足有鸽子蛋那么大,光泽如月,温润安静地洒在床褥。

这不会是……

宋琬绕到屏外打量一圈,终于确信自己回家了。

家具陈设,盆景摆件,跟她的春棠院很相似,完全是一个风格。

沈期把她带回府了。

简直要命……

她都不敢想这期间发生了什么,沈夫人有没有来过,下人们有没有看到她的脸?

而且她昏睡了这么久,沈期有没有动过她?

宋琬头皮发麻地退回来,趁着天没亮,赶紧想逃。

沈期却被她的动静吵醒了,微微皱眉:“你怎么下床了?”

宋琬浑身僵硬地坐回来:“我……下官感觉好多了,可以走了。”

“实在是叨扰侯爷了,又欠了侯爷一份恩情。”

“日后若有足以驱策之处,还请侯爷不要顾虑。”

沈期安静打量了她一会儿,她清醒之后的神态,真是一点儿也不可爱,光想着如何跟他客套,眉眼间全是疏离。

他不喜欢她这样,他要留她。

但他不太敢碰到她,仅仅是起身挡住了她的去路:“太医说了,你还要静养好几天,而且每日都要施针。”

“你若要走,便叫你府上的人来接,还需带上医术高明的府医,叫本侯见过了才行。”

宋琬立在原地,显而易见地犯难。

她的确可以叫谢家的那些人来接她,但至于接到哪里去,不就是一墙之隔的隔壁吗?

实在是太容易暴露了。

沈期见她哑口无言,便料到了,她一定是初入京城,一贫如洗,赁不起什么好宅邸,更加请不起仆从府医。

他很自然地可怜起她,不容置疑地安排:“那你在侯府待到痊愈,本侯便放你走。”

*

宋琬跑不掉,又怕拂了他的好意惹恼他,便住下了。

她实在是战战兢兢,而且她两日没回谢府,也没回春棠院,银珠肯定急死了。

也不知是不是在满京城地找她。

她头疼地捏着额角,今晨还咳血,扎过穴位后,勉强好了些。

外头却好像有人通传,是喊沈期的。

“侯爷,少夫人派人送了些汤羹来。”

宋琬差点又开始猛咳,她人还在这儿呢,谁能给沈期送东西?

等等,莫不是银珠在找她?

如果沈期收了,就代表她在这儿,那个被带回府中的官员就是她。

想到这个,宋琬连忙踩着皂靴撑下榻,沈期却已经替她一口回绝,还很冰冷。

“不要。”

宋琬鞋都没穿好,几乎是站在鞋面上,从珠帘后探出来:“侯爷,是什么呀?”

沈期难得见她有兴致,便让通传的人又说了一遍。

宋琬像是有些犹豫,咬了咬唇,斟酌般地瞧着他。

沈期莫名笑了一下,自以为会意:“你饿了?”

宋琬很紧张似的,点了点头。

沈期觉得她有点罕见的可爱,示意下人将餐盒留下。

一打开,除了青豆羹,还有小酥饼,正是她曾经吃过,说喜欢的。

但一想到这些出自那个人的殷勤,沈期又犯恶心。

他略显烦躁地起身,喊住刚走的下人:“不许再送,本侯扔了。”

宋琬无语至极,埋头咬住腮帮子,憋了一会儿笑,又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不愧是银珠的手艺啊,豆羹一点浮沫碎渣都没有,醇香极了。

她光是吃了两天的药,又咳了一夜血,喝点热的,整个人都熨帖多了。

就连眼角眉梢,都浮上一层久违的舒朗。

沈期一直在打量她,不知她吃点东西竟能开心成这样,还真是像极了小姑娘。

于是他坐下来,托腮瞧着,顺口道:“喜欢就多吃点。”

宋琬放下筷子,看他这样,不禁心里憋坏,眼珠转了一瞬:“真的吗?”

“贵夫人会给下官做吗?”

沈期立刻就噎住了,跟生吞了一整个酥饼没差,很是滞涩地盯住她,解释道:“本侯没有什么夫人。”

宋琬眉心皱了皱,像是有点吃惊,又很快识趣地点头:“哦。”

沈期一看就知道她误会了,完全把他想象成了什么道德有亏的败类,忍不住补充:“这是母亲一个远房侄女,借住府上。”

“本侯乃修道之人,怎可能娶妻?”

宋琬真是听得想笑,拿碗盏的手都憋不住抖。

怎么?那跟她拜堂的人是鬼吗?

她逼自己咬住了腮帮子,又看了言之凿凿的沈期一眼,终于还是偏过头去,给自己塞了一嘴小酥饼。

沈期实在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就感觉她不相信,在那儿憋笑。

好吧,随便她信不信的,反正他也不打算多接近她,作为友人照料一二便是了。

宋琬很快吃完了,下人低头进来,收拾好了碗碟。

她刚想躲回帐内,以免接触到更多的人,屏外已经传来了一道熟悉至极的女声。

“子望,琬儿不见了,你赶紧去西市的铺子找她。”

宋琬整个人僵在原地,实在是怕什么来什么。

她假意咳了几声,居然真咳出来一帕子的血,赶紧跟沈期告退:“下官……”

沈期已经开始烦躁地捏额头,抬手示意她进内屋休息去。

沈夫人着急忙慌地进来,没瞧见传闻中那个小官的身影,一想到宋琬,仍发愁道:

“琬儿娘家在京中有产业,她平日里打点经营,也常常不在府上,可从没有超过两日不来请安的。”

“母亲怕她是出什么事了,你知道一个姑娘家在外管铺子,免不了遭人欺负。”

“可惜她从来不叫咱们插手,也不知是碰到什么难事了,总归她家产业就那几处,你赶紧都跑一遍,得瞧见人没事才行。”

沈期被她嘀咕得费解,更无心管这种人的死活:“她就在府中啊,早晨还派人来送吃食了。”

沈夫人气他无动于衷:“那是她走之前吩咐人送的,如今又不在家。”

“连她院子里几个最亲的丫头,都出门去寻了。”

沈期听着只觉头疼,还生怕里屋躺着的那个耳朵好使,听了当笑话,恨不得沈夫人别管了。

“那不就行了,一个大活人还能消失不成?谁知道她去做什么了,指不定借着侯府的名头,去搞什么阴谋了。”

“母亲你就别管了,有什么要紧的?”

沈夫人最见不得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一想到他昨日抱了个男子回府,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就因为被男子迷了心智,放着那么个如花似玉的妻子不要,简直是疯了!

她戴满金银的指节叩在桌面上,兴师问罪道:“你是不是喜欢男子,才看不惯琬儿?”

“母亲很明白地告诉你,不管近男色还是近女色,都不能修全真教义,你若是打定了主意要破戒,还不如近女色。”

沈期实在忍受不了,摁住沈夫人的肩,直接送客:“不可能。”

沈夫人被他推到屋外,气得不行,却又拿这个犟种没办法,只好回去等宋琬的消息。

宋琬侧躺在里屋床帐里,猛猛咳血,咳了半个铜盆。

沈期进来一看,吓了一跳:“怎么回事?府医说只要静养,不该再咳血的。”

宋琬叹了口气,她倒是想静养啊,但听着他们在屏外为她吵架,沈夫人还在满京城地找她,怎么休息得了?

她挣扎着坐起来,又求了沈期一次:“下官真的好了,虽然咳了点血,可精神都恢复了,侯爷准下官回去吧。”

“虽然都察院准了假,可庶务也不少,下官还得回去翻几页卷宗,而且刘惠的案子,下官都不知道怎么判的。”

沈期是真无话可说,世上竟有这种不爱惜自己性命的人,难道她要咳一袍子的血,再呕到卷宗上,向上司报一个呕心沥血的旌表吗?

他驳回了宋琬的请求,将她摁回榻上:“再叫府医来施针一次,半日不咳血才准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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