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了,若是颜回,子路能够伴随孔丘一同看到这一幕,该有多好!”
孔夫子的语气里充满了悲伤,哀痛,这是他一辈子难以化解的遗憾。
风,轻轻地吹过,摇动着柳树,仿佛是在低声轻喃。
圣人,也会哭。
圣人,也会痛。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清风吹过孔夫子的脸庞,卷起那一缕一缕苍白干枯的发丝,在空中轻轻地舞动着。那张慈爱的脸庞露了出来,苍老在皱纹,压得肉不断往下坠落。
孔夫子仿佛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颓废无力的弯下了身子,眼神中带着一抹黯然。
周围的一切都寂静了下来,仿佛被孔夫子所渲染,竟显得有些凄凉。
孔夫子任由风拂面,发乱飞,只是深情不舍得望着教室里的孩子们,嘴里面喃喃自语。
时笑时哭,圣人,泪崩了。
思往事,愁如织。怀故国,空陈迹。
理想已经实现,故人却已不在。
那些弟子们都是被孔夫子的情绪所感染,回想起了往事,悲伤而泣起来。
“我的心好疼,宁安,可以替我抱抱夫子吗?我觉得他好可怜现在,如今的他不是圣人,只是一个痛失弟子的老师呀。”
“要是宁安能穿越到颜回,子路他们还在的时候就好了,这样孔夫子就不用这么悲痛了。”
“楼上的,你不懂,孔圣人现在是已近大限,若是颜回,子路他们还活着,心境和意境不同的。这个时期的孔夫子,正好。”
“恩恩,虽然我很难过,可我觉得宁安哥哥这么选是有道理的,就是演的太好了,我代入的太深了,想哭。”
面前这一幕,不仅仅是让孔夫子的弟子们心疼,更是让无数观众们心疼。
大家看着面前这个垂暮老人,前一刻还是因为理想实现而欣喜,下一秒却因为弟子不能同观转为悲痛,心都是被揪了起来。
谁也没有在当他是个演员了,大家都是情不自禁的代入了进去。
颜回,是孔夫子弟子当中学问最高,品性最好的一位,孔夫子是拿对方当传人来看待的,希望在自己死后,孔夫子能够继承自己的学问,让仁义之理想薪火相传,永不灭绝!
可未曾想,竟惹得白发人送黑发人。
那一日,孔夫子悲痛欲绝,几乎都要心脉断绝,那种超越师徒,亲若父子的感情非常人所能理解。
子路,是孔夫子弟子当中最为正直,勇敢一人,曾经欺负过孔夫子,最后被孔夫子教导,成功从莽夫变为仁义勇士,犹如一盆烈火,照亮这肮脏的黑暗,是孔夫子最后的坚守。
可就是这么一位儒家勇士,死于了一场战乱。
蒯聩命石乞挥戈击落子路冠缨,子路道:”君子死,冠不免。”
君子即使临死,也要衣冠整齐。
系好帽缨的过程中被人砍成肉酱。
孔子很重视衣着打扮,子路死前也未曾忘记孔夫子的教导。
宁安听到孔夫子的话,轻轻地挥动了一下。
天空之中,忽然划过了惊雷,天,瞬间就黑了下来。
阴沉,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黑云压城城欲摧,气势不凡。
一道道闪电在宛若布袋一般的黑云之中一次又一次的划破,露出一丝丝缝隙,透露着点点光芒。
众人都是大惊,唯有孔夫子立于原地,抬头望天,不曾畏惧,也不曾被惊。
这个老人就这么直直的站立于此,似乎世间的一切都不能将他的脊梁给打断。
天空中卷起了飓风,呼啸而来,周围的一切都被吹得哗啦啦作响。
就在此刻,两道微光骤然落下,这光芒竟然有几分柔和,众人都是揉眼看去,一时间,目瞪口呆。
孔夫子先是惊讶,随后狂喜。
“回,仲由!!!”
这个古稀高龄的老人在这一刻迸发出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活力来,双腿徐徐如风,三步两步便来到了光影面前。
他无法抑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颤抖的,他张了张嘴,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颜回,子路一直是他心中的遗憾和悲痛。
甚至,不亚于大道。
他无数次做梦都梦到过和两个人一同追寻大道,就连讲座的时候身旁永远都会空着两个座位。
大家都知道,那是留给颜回和子路的。
纵然,他们已经不在。
孔夫子此生从未想过,能够还能再见到两个人。
他现在感觉自己在做梦,他没有去掐自己,看看是不是梦。
如果这是一场梦的话,那么请让它长一些,让我孔丘再看看我的两个孩子……
“夫子。”
正当孔夫子千言万语在心中,不知如何开口的时候,一声呼唤轻轻而来,触碰到了他心底那柔软的地方,他,破防了。
“哎!”
孔夫子重重的应了一声,豆大的眼泪犹如断链的珍珠,不断滚落而下。
那发烫的泪珠在脸庞上,留下一行行痕迹。
“夫子,莫哭,弟子万死。”颜回见到孔夫子哭泣,心疼起来,连忙陈拜。
“夫子,莫哭,弟子来看您了。”仲由挺直了身子,看着孔夫子,虽说语气喜悦,可却还是掩藏不住那声音之中的颤抖。
“好,好,夫子不哭,不哭。”孔夫子连忙擦拭眼泪,看着自己最得意的两个弟子,只觉得此生已经没有遗憾了,纵然现在死去,也值得了。
“回,你,还好吗?”孔夫子有许多话想说,可到了嘴边却是这么俗套的一句,普通的一句。
“夫子,颜回甚好,夫子如何了?身体可还康健?”
“好,很好,你看,身体健硕,无病无灾。”孔夫子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身体,做出了健康的姿态给颜回看。
他失去颜回太久了,久到他以为颜回从未离去。
“夫子安康,弟子便放心了。”
“仲由,你呢?你死得英勇,体面,就是,夫子想你……”孔夫子转头看向了子路,又忍不住眼眶红润起来了。
仲由死前景象,他这辈子都难以忘怀。
“夫子,仲由也甚好,无需忧虑。仲由只是颇放心不下夫子,在这乱世之中。现在看到夫子安康,仲由……安心了。”
子路是一个壮汉,却无半分粗犷之意,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儒雅。
“不用担心夫子,夫子好得很,回,仲由,夫子多想能够跟你们一同实现理想,让你们继承我的衣钵,你们,你们怎么就……”孔夫子将自己心中藏了这么多年的话,说了出来。
他本以为这辈子是没机会说的,可今日却有了这么一个机会,甚好,甚好。
“夫子莫哭,此生能伴随夫子一同游学讲道,是颜回此生最幸之事。只是,颜回不能一直照看夫子,是颜回食言了,还望夫子见谅。”
“夫子,仲由也不能守护在夫子身边了,日后夫子要照看好自己,仲由来生再护卫夫子,今生缘别了。”
二人共同对孔夫子躬身一拜,语气里有说不出的悲痛,哀伤。
孔夫子将自己未能来得及讲的话告诉了两个人,两个人亦是如此。
孔夫子闭上了双目,清泪流落,这道身影在狂风,乌云之下显得有些佝偻,落寞,孤独。
诸多弟子早已经是泣不成声,想要上前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诸位师兄弟,日后,夫子就拜托诸位了,颜回谢过。”
“诸位师兄弟,日后,夫子安全就交由诸位了,仲由谢过。”
两个人看向了孔夫子身后的那群弟子们,都是躬身行礼。
那群弟子都是连忙回礼,带着哭腔和颤抖的声音回答道。
“理应如此,定不负所托。”
“理应如此,定不负所托。”
听到这话,颜回和仲由都是笑了起来,他们,安心了。
子贡欲言又止,三个人相视一笑,一切不用说,不可说,都在眼神里了。
两人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随后看向了孔夫子。
“感谢夫子搏我以文,让颜回能够学到圣人之道,仁义之学,不至于浑浑噩噩过一生。”
“感谢夫子约我以礼,让仲由从一个莽夫变成了一个君子,不至于愚昧一生,为恶为霸。”
二人是在拜谢孔夫子授课之恩,明理之情。
孔夫子张了张嘴唇,没有说话,神色有些落寞。
他,仿佛猜到了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只是有些不舍。
见到孔夫子没有开口,颜回和子路都是默不作声。
望向了宁安,虚空一拜。
宁安立即回礼,这两位也是圣贤,为理想而燃烧生命的圣贤。
随后两个人看向了那间教室,听着里面朗朗的读书声,脸上流露出陶醉的神色来。
“夫子的理想终于还是实现了,这声音真好听。”
“不,是我们的理想。”孔夫子忽然开口了,语气坚定的说道。
颜回和子路先是愕然,随后笑了,开怀的笑了。
“夫子,我们去了。”
话音刚落,天空之中的乌云像是被重锤击打一般,迅速破散开来,一道光芒透过巨大的洞隙穿透而来,照耀大地。
刚才的一切仿佛是一场梦幻一般,虚无缥缈,已然不在。
所有人都是大梦初醒,有些失神,恍若刚才是大梦一场,如今醒来罢了。
唯有孔夫子的眼泪一直未曾停下过,此刻,他的耳边回荡着颜回和子路的声音,久久难以平息。
“夫子,珍重,来生我们再做您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