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底,吹面而来的风也是寒中带暖。月光轻柔的洒向大地,国道两旁的树木繁密,疏影横斜,枝叶婆娑。来往之间,竟然只有风声而已,显得周围格外静了。
临近城门处,人才稍微多了些。
一直在暗中监视黑卫晏如羽此刻一直栖息在暗处,视线一直紧紧放在陆菀身上。这次的事除了齐霄,就只有晏如羽知道那无双的计谋是陆菀所出。
魏殷竟然还被齐霄一个替身气得呲目欲裂,当真是可笑。
主人命令他监视陆菀,晏如羽起初不是没有抱怨的。他在黑卫里也属本领高强者,被统领派来照看一个小姑子,完全是杀鸡用牛刀。
然而这次的事情之后,晏如羽却不敢小觑陆菀。
莫不是她的智计能赶上主人?
晏如羽连忙把这个大逆不道的想法甩出脑外,前段时间因为情况太危急,他已经有许久没有朝上面禀告陆菀的消息了。
这次他们去襄中,正好和黑卫对接。
晏如羽在心中升起一股猜想,不由嘀咕两声:“要是这小姑子和主人见面,那就好玩了。”
也在这个时候,陆铭已经说服了守城卫,让他们进去。
陆铭手里拿着从家里带出来的二十两银子,今天晚上去客栈便有吃有睡。
他们三人来到客栈的时候,街上已经很安静了。除了打更的人,便只有昏黄灯火。陆菀已经睡得很熟了,陆铭只开了一个房间,让陆菀睡床,他和齐霄则在地上将就一晚。
不知不觉,松懈下来的三个人竟然一觉睡到了下午。
而另一边。
这几日,楼靖一直深居在家,就连家中人也极少见,更别谈外面的人了。
清河捧着一纸拜帖前来,见楼靖孤身站在窗边,有几片梨花飘落他窗前,而楼靖眉眼如画,气质疏远而冷凝,那一刻真是恍如踏进了画卷。
“主人,有拜帖。”
“不见。”
清河有些为难:“可……这是罗家那位女君……”
楼靖的眼神缓缓落到清河身上:“母亲又在做什么?”
“夫人……夫人说,主人已满十八,没有一个士族公子在这个年纪不曾定下婚约的,她便善做主张替主人挑了一个。”清河硬着头皮,好不容易才把话说完。
楼靖的眼神越来越冷,气势几乎压迫得人说不出话来。
就这么静静看着你的时候,虽然什么也没做,可就是让人心底发寒。
“拿来吧,女君此时在何处?”
清河面上一喜,夫人交给他的任务终于能完成了!
他连忙说:“我带主人去吧!”
楼靖也没有阻止他,只是手里拿着罗雪的庚帖把玩。等走到一处花园,周围的梨花如同白雪一般纷纷飘散,风一吹这情形更美,宛如仙境一般。
楼靖近日爱这梨花,楼夫人便顺应着他在家里种上了许多。
罗雪选在这个地方,也是想投其所好。
她在远处,见楼靖缓缓走来,嘴角一直缀着一抹温润淡雅的笑容。罗雪看直了眼,他一袭青衫,腰间吊着一把十分精致的玉萧。
梨花就这般落到他的身上,将他衬得宛如仙人一般,一时之间罗雪的心头狠狠跳动起来。
“世子安好。”
楼靖微微颔首。
清河原本都以为两人好歹对对方的印象不差,他家主人没有立马发怒,已经是给了这女子面子了。清河心头安定,便想识趣的退下。
而此刻,楼靖轻柔的举起手里的庚帖:“这是你写的?”
罗雪脸红的低着头。
谁知楼靖竟然念了出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罗雪的脸色更红,在白皙的肤色上格外明显。她已算难得的美人,肤色白如瓷,只是五官略微寡淡,不够精致,比不得清隽的楼靖。
楼靖念完,脸色忽然沉了下去:“这是诗经之中的子衿吧……你是在怪本世子不去见你么?”
罗雪还羞怯的不敢抬头:“他日见到世子的第一眼,便已经对世子倾心了。”
“呵。”楼靖冷淡的吐出这个字来,“那我若不是如今这模样呢?没了这楼家的地位,口不能言,腿不能行,宛如畜生一般,比奴隶还不如……你当如何?”
罗雪微愣,只说了实话:“那些都是贱民,您是高贵的楼家世子啊。”
楼靖合上她的庚帖,用手撕开,迎着罗雪错愕的表情,眼底里带上愉悦:“但有一人,无论我变成怎样,她都会不离不弃。你——连她分毫都比不上!”
寒风一吹,他手里的庚帖如同雪花一般飞散在空中。
罗雪好歹也是个贵女,如今被这般侮辱,咬紧牙:“你!”
楼靖仍旧淡淡的看向她,仅是这样,罗雪骂人的话便说不出口。
她狠狠拂袖而去,眼眶都红了。
这梨园里,只剩下楼靖和清河。梨花随风飞舞,落了一地都是。清河忍不住捂脸:“那女君好歹是个贵女,主人这样可怎么跟夫人交代啊。”
“无需交代。”楼靖轻声说。
他在病中,说话声音轻极了,这般无害的模样可和刚刚刺人的样子完全不同。
刚刚那个浑身充满着黑暗,宛如从地狱归来的修罗,让清河看了都心惊不已。清河见主人终于又恢复成这模样,才放下心来。
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楼夫人听到罗雪告状,竟然领着她直接来了梨园。
她的脸上带着怒气:“靖儿!你是否对女君做了失礼的事?还不赶快道歉!”
楼靖轻声说道,眉目之间全是疏远:“母亲,你该知道我的脾气,你真想让我对她道歉?”
楼夫人哑然,可此刻面子上又不得不崩下去。
“这原本就是你不对,赶快道歉!”
楼靖低垂着眼眸,甚至楼夫人和罗雪都以为他顺从了。
罗雪仍旧娇滴滴的说:“若是今日世子道歉,此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正在此时,外面的人群似乎攒动起来。冷刃划过空气,直直的朝着他们这边刺了过来。
有侍女花容失色的大喊:“刺客!”
楼夫人和罗雪都受到了惊吓,黑卫统领风夜从暗处走出,警惕的站在楼靖前方,大声吩咐:“所有梨园黑卫听令!抓刺客!”
“喏!”
风夜一直站在楼靖前面,警惕的注视着周围的一切,谁想后方的楼靖忽然往前,一把抽出了风夜腰间的刀,刺入了一个侍女的心脏处。
顿时,鲜血飚溅而出,还染红了楼夫人和罗雪的衣裙。
两个女眷吓得面容失色,而那边的楼靖已经收刀,拿着帕子擦拭自己的手指:“去查看这侍女袖中是否有小刀。”
风夜脸色一变,上前去查看,发现果然有刀子:“有!”
这侍女刚刚就站在罗雪和楼夫人身边,若不是楼靖这一刀,她们定然危险了!
她虽然想感谢楼靖,只是楼靖看到血以后,竟然朝她露出一个笑容。那笑容极其妖冶,和楼靖这幅仙人的模样完全不符,仿佛她就是那只无法挣脱蜘蛛的小虫而已。
罗雪低下了头,脸色却苍白如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