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风似有难言之隐,话说一半便闭口不言,皇上略觉奇怪,追问道:“怎么了?”
“当年他兄妹二人来到边关之时才八岁,脚底都磨破了,也不知走了几天几夜,全身上下尽是伤痕,后来我追问之下才得知,他二人母亲早死,被父亲拉扯大,他父亲又喜饮酒,他兄妹二人满身的伤全是被他父亲虐待所致。”
提及那段令人心悸的时光,日日的打骂与奴役,不堪回首。
顾羡之面上风轻云淡,藏在桌下的手心紧握,指间青白一片,顾悠然已经历前世,早已将这一切看淡,可如今看着顾羡之那隐忍的表情还是心疼。
他的哥哥本该是镇国将军府的嫡子,一生享尽荣华,若不是因为有恶毒奴仆换子风波,他们何苦会有此劫!
长公主听了这话,不知为何,心上一抽,一阵心悸,望着那兄妹二人,愤恨道:“天下怎么会有如此心狠的父亲,当真可恶!”
宴席上气氛一时间沉重了几分,顾悠然毫不在意笑笑,道:“后来我与哥哥遇到了义父,义父教我们武艺,行军作战的本事,这也算苦尽甘来。”
“你与你哥哥都是好孩子,劫难过去了就是福。”
顾悠然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前世里劫难过去的依旧是劫难,前世最大的劫难过去了,今生才是福。
“十年前?”付青萝似乎想到了什么,对长公主道:“娘亲,你还记得吗?十年前咱们府上有个家奴叫许昌,膝下也有一双儿女,不过后来他带着儿女去了郊外庄子上,之后回来说儿女不孝顺,刺伤了他并带着家中细软不见踪影,诶,顾姑娘,不知你十岁前,家住何处?”
付青萝知道他们就是许昌的儿女,当年许昌还是镇国将军府的家奴,其妻生下龙凤胎后撒手人寰,刚巧长公主亦是生下一对龙凤胎。
胆大包天的许昌趁着月色将两对龙凤胎互换了身份,之后又带着顾悠然兄妹二人去了郊外农庄。
若不是因为许昌色胆包天,竟然想要奸淫顾悠然,他们兄妹二人也不会恶从心生,刺伤了许昌连夜逃出了京城。
后来许昌也不敢将这事说出,只是藏着捂着说儿女不孝不认父亲,砍伤了自己带着细软逃了出去,后来百般打听之下这才知道顾悠然两人去了边关,还认了顾长风为义父。
顾悠然望着付青萝,没有前世的小心谨慎与艳羡,平静直视与她,道:“不巧,郡主所说的那个许昌,正是我亲生父亲。”
“啊?”付青萝捂嘴惊讶道:“原来你兄妹二人就是许昌一直在找的人啊,那这么说你们也是我们镇国将军府的人?”
这话说的明明白白,她付青萝的意思就是说,你兄妹二人就是我镇国将军府的家奴。
顾悠然冷冷一笑,如今你所说的一切,往后我都会一一还给你!
长公主顿了顿,皱眉,问道:“当真?”
顾悠然不愿再多说,顾羡之却笑道:“回长公主的话,确实如此,只不过长公主大可回去问问,我与悠然究竟是为何要刺伤他。”
付青萝在侧嘟囔着,“为人子女,竟然砍伤父亲,还能有什么理由。”
这话长公主听见了,离她不远的皇上也听见了,渊国以孝治天下,不管父母有何不对,子女都不该顶嘴,更何况是刺伤!
“好了,此事不要再多言,今日可是给各位将军接风洗尘,来,朕再敬各位一杯!”
“微臣不敢!”
酒过三巡,顾羡之紧握着顾悠然冰冷的双手,顾悠然咧嘴勉强一笑,小声道:“哥哥,你不用担心,我没事的。”
“你放心,有哥哥护着你,谁都不能再欺负你。”
是啊,这辈子,谁还能欺负我呢!
一场宴席因顾悠然二人的身世而显得有些意兴阑珊,付青萝嘴角的笑容格外刺眼,这场宴席她本不必前来,可若是能让顾悠然兄妹二人名誉扫地,甚至于在这京城待不下去,少了这威胁,她何乐而不为呢?
“义父。”顾羡之与顾悠然两人在顾长风面前沉默了良久,当初不曾将一切事实说清,是他们理亏。
顾长风看着自己养了十年的儿女,微微叹气,道:“过去的都过去了,真相是什么对于我而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莫非十年的时间,我还看不透你们兄妹二人的秉性?你们也不必胡思乱想,我不会介意并放在心上,虽然我不知道那青萝郡主说话为何有意无意针对你兄妹二人,但你们放心,只要有义父在的一日,就绝不会让人欺辱到你们头上!。”
顾悠然心头一颤,鼻尖一阵酸楚,眼眶胀的有些红,“义父,其实那青萝郡主说的也并非都是实情,当初……”
顾长风打断她,“好了,咱们回家吧。”
“是,义父。”
其实若是让顾长风自己选择,他宁愿不回到那个金碧辉煌的家。
当初他选择前往边关十八年,一方面是因为长公主那件事闹得人尽皆知不得不走,另一方面,更是对那个所谓威名显赫的顾国公府的逃避。
顾长风是家中的嫡次子,曾经的妾室在他母亲死后便扶正了,如今的国公夫人是他的继母,庶长子更是成了嫡长子。
顾老国公宠妾灭妻一事二十年前闹得沸沸扬扬,皇上没有将顾国公的牌匾摘了不过是看在顾长风的面子上,可这顾老国公不识好歹啊,将妾室庶子宠成宝,嫡妻嫡子不屑一顾,气的嫡妻心内郁结,早早的去了。
当初顾长风去往边关时,老国公心里早已打定了主意,反正这国公府的未来是要交给他的长子顾长临的,那么这个次子去往边关十八年又有什么关系,最好啊,是永远都别回来。
风平浪静过了十八年,次子竟然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