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将军府到菩提寺并没有太远,穿过几条大街,到郊外之后就是了。
慕容欢端坐在马车中央,被身下的颠簸折磨的不成样子,没一会儿就脸色发白起来。
“小姐,您脸色都白成这个样子了,要不然咱们待会儿再赶路?”
明珠哀愁道,看着自家小姐有几分心疼。
“不必,还是赶路要紧。”慕容欢摆手,往嘴里塞了一颗酸杏。
天下春光明媚,路边不知道有多少去往菩提寺的善男信女,欢歌笑言之间到处都是生气。
今日还是慕容欢自重生以来之后第一次到郊外去,原先也不过就是在大街和各种绸缎庄里来往。
现如今看着外边的春色,她的心情很好。
前世里,她同沈密定下婚约之后,也有去过菩提寺。
那会儿,她当真应了都城里人所说的纯良,不知世事,满心满眼盼望着出嫁那天。
前世犯过的蠢事,这辈子慕容欢绝对不允许自己再犯!
不过片刻工夫,马车已经到了菩提寺的山门脚下,这往上去,有百十来台阶,必须自己爬。
“欢姐姐,我今日身子不适,要是爬这么高的台阶晕倒了,那可怎么办?”
慕容安满脸愁容地出现在众人身后,她在床上躺了好几日,现如今才得了空当出府。
“既然早知道自己身体不好,你又何必出府。”
慕容欢暗地里白了她一眼,面上还是那副宽慈仁厚的样子。
知道自己是一个拖油瓶不说,还非要上赶着给别人添麻烦。
这就是慕容安以往来的做派,永远都把自己放在最劣势的地位,永远都像一朵柔弱的小白花!
百十来高的台阶一眼像是望不到尽头似的,恰逢眼下正值春日,前些时候又下过雨,路面上生了浅浅的一层青苔。
光是看着慕容安就觉得自己头昏眼花,哪里还肯在往上走。
道路两旁跨着篮子烧香的信女不断,她们或是成群结队的往上走,又或是在山门口歇息。
慕容欢眼珠一转,立刻看见旁边有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
这是菩提寺里特有的一种服务,若是闭上身子不适,又或者病重的人就用滑竿儿把人给抬上去,往来一趟,不过收取二两银子。
慕容安也看到了神色一动,很快就派人同那几个轿夫谈好了价格,坐上去时还不忘给自己面上搭一块白帕子,生怕被人看见了。
“小姐,二小姐都坐滑竿了,难道您还要自己上去?”明珠用手捏着帕子,替自家小姐报不平。
只要她们姐妹二人出府去,不管是吃的喝的,又或者看上的香料什么的,这银钱方面向来就是她家小姐出,二小姐只管把自己的荷包袋束紧,从来不肯往外掏半个子儿。
“没事,这山门路上滑的很,还是自己走来的更稳当。”慕容欢莞尔,让随行而来的车夫在山脚下等着,自己则是带了丫鬟往上走。
下过雨之后,路面湿滑黏腻,别说是坐滑竿了,就是自己走慕容欢都心有余悸。
辗转之间,几人很快就到了菩提寺大门口。
今日是初九,寺庙当中正在举办法事,往来之间热闹的不得了,鼻息里闻到的也都是香烛纸钱的味道。
慕容欢没走几步就觉得有些喘了,但碍于现在在寺庙里多少有些不方便,只能咬着牙一步一步往上爬。
行到寺庙大门口时,明珠突然用手扯了扯她的袖子。
是沈密。
眉目疏朗的俊秀男儿站在堂门口,手上正捏着一把折扇,风度翩翩地向几人望过来。
这是慕容欢和沈密取消婚约之后的第一次会面,想来倒也是引人唏嘘,上一次时他们两人可还是有特殊关系的。
“欢儿,你可是有些累了?”沈密看见慕容欢后,眉头一紧,赶紧上前问她,伸手就想要搭过她的手腕。
慕容欢哪里还肯同他有如此亲密的接触,虚虚往后退了两步不止,面上也全都是客气疏离。
“你往后就叫我慕容小姐吧。”
霎时,沈密的脸白成一片,眼底柔光全都是破碎。
他到底是真心喜欢过慕容欢的,但凭着自己现如今的权势身份,怎么也争不过沈怀静,再者那二小姐也确实是颇有一番韵味……
“九皇子。”
不远处传来慕容安急促的喊声,慕容欢他们回头一看,只见她从滑杆上下来了。
慕容安刚一走进,基本上就欺身到了沈密身上,两人之间贴的如此严丝合缝,惹的旁边人好几次回首。
光是看着,慕容欢心中就嗤笑不已,还当真以为自己要同她争一个沈密。
慕容安来的时候是做了万全准备的,从自己的袖带里扯出帕子来给沈密擦汗不说,还说自己前些日子作诗一首,待会儿念给他听。
两人之间的你侬我侬,听得慕容欢瞬间浑身起鸡皮疙瘩,扯着明珠的袖子就到了后院。
直到听不见二人说话声音时,慕容欢才觉得放宽心来,看着旁边的郁郁葱葱,脸上挂着轻笑。
“欢儿笑什么呢?”
身后突然传来清润的话声,慕容欢浑身一震,猛地转过头去,只见沈怀静整个人眉间带风似的望着自己。
“你怎么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离我这么近,也不怕别人看见了说笑话!”
慕容欢羞极,低头埋怨似的看了明珠一眼。
“你我二人尚且有婚约在身,欢儿是我未过门娘子,谁敢说半句不是?”
沈怀静低笑,他今日打扮的很周正,一身月白色长袍,腰间系了配玉石锦带,看上去带了几分不沾尘世的谪仙气。
“既然你不怕,那我就更不怕了。”慕容欢回嘴,强行把自己心中的恼怒给压了下去。
她这趟来菩提寺本来就是为了应沈怀静的邀约,眼下二人见着了,自己再没必要像先前那一般娇羞。
沈怀静这趟出宫来,身旁只带了一个侍卫煜峰。
也不知道这个人究竟吃什么长大的,脑瓜子灵活的很,不过三五句的功夫竟然就把明珠给拐走了。
“欢儿,你知道这菩提寺的最为出名的一座庙宇,究竟是什么庙吗?”
沈怀静问道,声音含笑,听的人耳朵发痒。
“来菩提寺里,不过就是为了给菩萨上香,难不成还有什么庙比这一处,更加受供奉?”慕容欢呆愣,睁着眼睛往水润般的大眼睛看他。
她整张皮相里,生的最好的就是这对如棋子般黑的双眼,只一眼就望到人的心里去了。